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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處,情之魔人,無形無聲,不識不知;或從悲慘而入,或從逸樂而入,或一念疑搖而入,或從所見聞而入。其所入境,若不可已,若不可改,若不可忽,若一入而決不可出。知情是魔,便是出頭地步。故大聖在鯖魚肚中,不知鯖魚;跳出鯖魚之外,而知鯖魚也。且跳出鯖魚不知,頃刻而殺鯖魚者,仍是大聖。迷人悟人,非有兩人也。

問:古人世界,是過去之說矣;末來世界,是未來之說矣。雖然,初唐之日,又安得宋丞相秦檜之魂魄而治之?

曰:《西遊補》,情夢也。譬如正月初三日夢見三月初三與人爭鬥,手足格傷,及至三月初三果有爭鬥,目之所見與夢無異。夫正月初三非三月初三也,而夢之見之者,心無所不至也。心無所不至,故不可放。

問:大聖在古人世界為虞美人,何媚也?在未來世界便為閻羅天於,何威也?

曰:心入未來,至險至阻,若非振作精神,必將一敗塗地,滅六賊,去邪也,刑秦檜,決趨向也拜武穆,歸正也。此大聖脫出情妖之根本。

問:大聖在青青世界,見唐憎是將軍,何也?

曰:不須著淪,只看“殺青大將軍、長老將軍”此九字。

問:十二回:“關雎殿唐僧墮淚,撥琶琶季女彈詞。”大有悽風苦雨之致?

曰:天下情根不外一“悲”字。

問:大聖忽有夫人男女,何也?

曰:夢想顛倒。

問:大聖出情魔時,五色旌旗之亂,何也?

曰:《清淨經》雲:“亂窮返本,情極見性。”

問:大聖見牡丹便入情魔,作奔壘先鋒演出情魔,何也?

曰:斬情魔,正要一刀兩段。

問:天可鑿乎?

曰:此作者大主意。大聖不遇鑿天人,決不走入情魔。

問:古本《西遊》,凡諸妖魔,或牛首虎頭,或豺聲狼視;今《西遊補》十六回所記鯖魚模樣,婉孌近人,何也?

曰:此四字正是萬古以來第一妖魔行狀。

靜嘯齋主人識。

續西遊補雜記

《續西遊》摹擬逼真,失於拘滯,添出比丘靈虛,尤為蛇足。《後西遊》薄灑飄逸,不老婆婆一段,借外丹點化,生動異常;然小行者、小八戒未免窠臼。此於《三調芭蕉扇》後補出十六回之文,離奇惝恍,不可方物;未來世界人勘秦一段,尤非思議所及。至其行文:有起有訖,有伏案,有繳應,有映帶,有穿插,有提摯,有過峽,有鋪排,有消納,有反筆,有側筆,有頓折,有含蓄,有平衍,有突兀,有疏落,有綿密;且帙不盈寸,而詩、歌、文、辭、時文、尺牘、平話、盲詞、佛偈、戲曲無不具體,亦可謂能文者矣。

前言羅剎女一案,實行者生平所未經,稍稍立腳不定,便入魔障,故《後西遊》以不老婆婆一段擬之。此則即借其意,從本文引入情魔,由情入妄,妄極歸空,為一切世間痴情人說無量法。十六回書中,人情世故,瑣屑必備,雖空中樓閣,而句句入人心脾,是真具八萬四千廣長舌者。

行者第一次入魔是春男女;第二次入魔是握香臺;第三次入魔最深:至身為虞美人;逮跳下萬鏡樓,尚有翠繩娘、羅剎女生子種種魔趣:蓋情魔累人,無如男女之際也。

或曰:“以鬥戰勝佛之英雄智慧,而困於情,可乎?”曰:“人孰無情?有性便有情,無情是禽獸也。且佛之慈悲,非佛之情乎?情之在人,視其所用:正則為佛,邪則為魔。是故勘秦檜,拜武穆,尋師父,莫非情也。情得其正,即為如來,妙真如性。”

或問:“悟空之為悟幻,何也?”曰:“第二回提綱,大書‘西方路幻出新唐’,明自此以下,皆幻境也。故起首特揭出‘悟空用盡千般計,只望迷人卻自迷’二句。夫迷悟空者,即悟空也。世出世間,喜怒哀樂,人我離合,種種幻境,皆由心造。心即鏡也。心有萬心,斯鏡有萬鏡。入其中者,流浪生死而不自知,方且自以為真境。綠玉殿,見帝王富貴之幻;廷對秀才,見科名之幻;握香臺,見風流兒女之幻;項王平話,見英雄名土之幻;閻羅勘案,見功名事業、忠佞賢奸之幻。幻境也,鬼趣也,故以閻羅王終之。自跳出鬼門關扯斷紅線,艱難歷遍,覺悟頓生。然而小月王宮中之師父,猶非真師父也。彈詞茗戰,以瀟灑為悟;仿古晚郊,以閒適為悟;擬古昆池,以山水為悟;蘆中漁唱,以疏野為悟。悟矣乎?猶未也。情根未絕,妄相猶存,命竟何如?不堪回首!始而悲,繼而哭,既而疑,終而亂,道味世味,交戰於中;大憤大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