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的壞女人形象大概就是她那樣的,長大了以後才知道,她哪裡壞?她一沒勾男人,二沒說是非,不過就是不和大家一樣罷了。人漂亮,又懂得些許風情,當然就被認定為異類,後來她死活和德財離婚,改革開放後一個人闖世界去了,現在,五十多歲的“德財家的”在上海,嫁了一個二手男人,據說過得一般,可是,她總是感覺幸福吧。
那是第一個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女子,不被大眾所認可,可是我卻十分喜歡,說不出為什麼,就覺得她身上有種神秘氣質。
上高中時,有個女老師,教我們語文。姓白。人亦和姓一樣,空靈透明,她不是長得多好看,可氣質凜然,分外有一種薄涼之感。
那時,和她一起分來的男女師範生有二十幾個,大家總是一塊玩,一起打牌看電影抓大頭,可是,她從來不參加。一兩次不參加之後,大家就不叫她了,她總是一個人,在那藍磚的老房子里拉琴,她會拉小提琴,琴聲如訴,在黃昏裡聽起來,分外憂傷。
孤獨的人總是人緣不好的人,單位裡評什麼,她的票數總是最低的,可是,並不妨礙她怎樣,她還是那樣,獨來獨往,不合群。
她穿的也是和別人不一樣,總是一身白衣,白到不染塵埃的樣子,那些飄逸的白衣有致命的美感,一些同事和她的學生也學她,可是,穿不出她那種感覺,衣服在她身上就是有靈魂的東西,可是,在別人身上,就是衣服而已。
別人都談戀愛了,她沒有,還是一個人拉琴。
上課,給我們講三毛和小澤征爾,給我們讀最前衛的詩,我知道張愛玲,是從她開始的。她說,張愛玲是個天才作家,天才和庸才最大的區別是:天才寫出來的東西能不朽,而庸才很快就是過煙雲煙。
這句話簡直影響了我的一生。
當然,她這些言論很快被校長知道,她介紹給我們的這些人全不是傳統語文教材所能接受的,很快,她就不教課了,學校讓她去了圖書館。
可是我仍然常常去找她。
她列出書目讓我看,幾乎全是外國名家的東西,我心裡認定她才是我的老師,於是,常常和她待著,不說話,聽她拉琴,聞著老房子外面的合huan樹在黃昏散發出奇異的香。那段時光,是我人生最美的時光吧,我感覺兩個靈魂的交融,而她對我的影響,如空氣一樣,蔓延了我整個青春期。
後來我再次遇到她,她還是一樣白衣飄飄,開著一輛越野吉普車,她後來不做圖書管理員了,辭職後自己做生意,成了一個大畫商,往返於中蘇邊境,常常一個人去旅行,非州就去了三次了。
她離了兩次婚了,現在一個人。
和十幾年前比,她仍然那麼年輕,有朝氣,越野吉普車上放著英文報紙,還有2006年最新出版的詩歌刊物。
我們約了時間喝茶,可誰也沒給誰打電話,她說過,有緣就會相遇的。
這樣的女子,總是讓我分外動心。
她們帶著與眾不同的隔岸氣質,分外堅強,分外動人,如一支從鐵柵欄伸出的桃花,野生的,可是,帶著妖嬈的氣息。
在我住的小區門口。也有一個這樣的女人。
聽人說她是下崗女工,因為有手藝,就自己搬了臺縫紉機在小區門口,做零活,做零活的人好幾個,只有她是不同的。
她每天把自己打扮得很精緻,除了冬天,幾乎全是旗袍,她身材也好,坐在那裡,簡直是“縫紉機西施”。
其它的女人,頭不梳臉不洗,大聲和男人調笑著罵著,開著黃色的玩笑,可是,她一直淡定的微笑著,在太陽下,忙著自己的活計。
多數情況下,她聽收音機,戲劇臺,永遠在唱,很久遠的聲音傳來。
有人罵她,個戲子,天生的戲子。
她並不惱,照樣把自己收拾好了,應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
找她改過一條裙子,很細心地為我量著,提著建議,不如,做個荷葉邊?聲音是媚的,聽上去,很舒服。
問她,怎麼老是笑?
她答,人不能沒有這個氣,氣沒有了,神就沒了,神沒了,韻就沒了。
這二十多年的困擾終於讓她瞬間點破了我。這些女人,到底哪裡不同?是因為她們有一種氣場,有神韻,所以,她們一出現,立刻就會有一種不動聲色的震懾力,這種女子,天生具有一種野生的鬼魅之氣,永遠不雷同,永遠行走在邊緣,卻又永遠讓人既嫉妒又喜歡。
野生的、自然的女子,染了這個世界的白,是那一點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