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小學，現在回答不了的問題就都能回答了。”我說：“那可不一定，你也許還會發現更多回答不了的問題。肯想問題就好，回答不了沒關係。”她說：“可以去問科學家。”我說：“科學家也不一定知道。”她笑了，說：“我問一樣東西為什麼是這個樣子的，他們可能要討論好幾天。”

六歲以後的幽默——

霰兒送來螃蟹，我們煮了大部分，留下兩隻養在盆裡，它們爬了出來，我抓住放回。她議論道：“它們一定覺得我們是恐怖分子。”（6歲）

她說：“我們老師說，正方形只有一個面。不對呀，應該有兩個面。”我問：“你是指還有反面？”她答：“對。”我解釋：“你畫在紙上，紙的確還有反面，但是，在數學裡，這個反面是不存在的。”她嘆息：“它真可憐！”

她坐在小桌前忙碌著，我進屋，她說了一句話，我問她是什麼意思，她說她也不知道。我說：“那你就太特別了，不是一個小白痴，就是一個小天才。”她頭也不抬地說：“那就當天才算了。”（7歲）

在賓館，和她同住一室的姑姑堅持要睡沙發，她說：“姑姑的悲慘人生就要開始了。”

看電影《超人歸來》，女主角的文章《我們為什麼不需要超人》得了普利策新聞獎。在影片的末尾，女主角愛上超人，再寫一文，題為《我們為什麼需要超人》。她評論道：“又該得獎了，這回得的是自相矛盾獎。”（8歲）

媽媽埋怨說：“禽流感早就過去了，北京現在還不準賣活雞。”她立即說：“這就好像有一天北京已經沒有人了，仍實行計劃生育。”

第二卷 天籟　腦筋急轉彎

秋天的蚊子叮人很厲害，但一到白天就不見了影蹤。紅悲嘆：“我都成了神經病了，總是仰著臉找蚊子。”她說：“你都成了堂吉訶德了。”紅說：“可是找不到敵人。”她說：“所以是堂吉訶德，找不到敵人就和自己搏鬥。”（9歲）

可以看出，上小學後，她的幽默越來越有思想了。

啾啾八歲寫的兩篇短文——

《本年最好玩的事》：“一天，小蘭和媽媽在看電視，播的是劉翔的跑步比賽。小蘭說：‘劉翔是跨一百一十米欄的。’爸爸聽見了，驚訝地問：‘那麼高，跨得過去嗎？’”

《萬能鎖》：“一天，小蘭一家人在討論鎖的問題。小蘭說：‘現在的車老被偷，上鎖也沒用。’媽媽說：‘小偷用老虎鉗子撬鎖，肯定容易被偷。’大家正說得開心時，保姆來了一句：‘有一種萬能鎖，什麼鑰匙都能開。’全家人鬨堂大笑。”

文中的“小蘭”就是她自己。兩篇寫的都是真事，她拿給我看，我讚道：“可以入《世說新語》。”

啾啾還喜歡講笑話，大多是從書刊上看來的，但能用她自己的眼光選出真正幽默的來講。她講笑話是一絕，基本上用書面語，講時不動聲色，語氣從容，語調生動，每次講的時候，眾人皆笑，唯獨她自己不笑。

她四五歲時喜歡看腦筋急轉彎的段子，六七歲時喜歡看笑話的段子，有比較明確的年齡分界，過了就不甚感興趣了，也許體現了智力發育的某種規律。

人生有兩個時期最盛產幽默。一是孩提時期，倘若家庭是幸福的，生活的氛圍是歡快的，孩子往往會萌生幽默感，用戲謔、調侃、嘲弄、玩笑來傳達快樂的心情。這是充滿活力的新生命發出的天真單純的歡笑。另一是成熟時期，一個人倘若有足夠的悟性，又有了足夠的閱歷，就會借幽默的態度與人生的缺憾和解。這是歷經滄桑而依然健康的生命發出的寬容又不乏辛酸的微笑。我相信，如果一個人在孩提時期擁有前一種幽默，未來就比較容易擁有後一種幽默。幽默有兩個要素，一是健康的生命，二是超脫的眼光。孩子的幽默源於前者，但已經包含後者。當孩子對人對事調侃的時候，實際上已經從日常生活的語境中跳了出來，發現了用另一種眼光看生活的可能性。在想象中或在現實中看到生活的好玩和可笑，這種能力對於人生至關重要，總有一天用得上。在這個世界上，人倘若沒有在苦難中看到好玩、在正經中看到可笑的本領，怎麼能保持生活的勇氣！

千萬不要低估幽默品質的價值，它是一個人的綜合素質的體現，其中交織了開朗的性格，達觀的胸懷，敏銳的智力，智慧的人生態度。倘若一個人的幽默品質在孩子時期得到鼓勵和發展，所有這些素質的生長就獲得了一個良好的開端。

孩子天然地具有幽默的傾向，但這種傾向需要得到鼓勵，才能充分地展現出來，而這就是父母的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