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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他一定嚴懲不貸!西嶽廟逢集時,竟然膽敢在稠人廣眾中大肆散佈謠言,公開擾亂社會公共秩序,給我們孟至鄉丟人顯眼,這絕不是件小事,看我回去怎樣處治於他。您二位嘛,回去以後給你們局長打一聲招呼,就說警察局一天公務繁忙,這點兒區區小事,就不勞他再大駕分心,卑人已經為之代勞了。”西嶽廟街上逢集,趕集來的人非常的多,在人群中擠來擠去,本來就很難受,這還不消說,單就那各種各樣的汗腥味兒,就能嗆得人出不來氣。這兩個警察這會兒從內心裡說早已經不願意幹這份又苦又累的差使了,只是苦於沒有個借**差,現在正好碰上了這個好茬口,這還有什麼說的呢?再一看這牛保國背後還跟了兩個身材像尊鐵塔似的護兵背槍,猜想站在面前被稱作鄉長的這個人不僅不會是冒充的,而且還肯定不是個好惹的主兒,還不如早早識相點兒,做個順水人情,省得以後惹出麻煩了取不離手,於是就笑著說:“大家一天在一起都經常打交道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誰還不相信誰呀?您說一句話,我們還能不算數?不過這事兒我們還得再叮嚀一句:今兒個這人可交給您了,您回去以後得把這個刁民好好地管教管教,再不敢讓他在街上胡言亂語,惹是生非,影響市場秩序了。”……

“把你個熊得叫牛保國好好管教管教!”坐在火堆旁,被火焰映得滿臉通紅的吉生這會兒又擠眉弄眼地衝著牛百順幸災樂禍起來,甚至竟然還斗膽上前伸手拍了一下牛百順的頭,譏笑牛百順說,“我看這不虧!”“滾到你媽那頭兒去吧,爸這頭兒不要你!”牛百順使勁推了吉生一把,把吉生一下子推了個趔趄,差點兒栽倒在地,沒好氣地說,“我要他管教?把他那個熊眉眼也不看看?那一次是人倒黴,實在沒轍了,無可奈何才求他的,要是往常有一線之路,我才不向他那樣低聲下氣呢。哎,我說,你也別隻管在這兒逞能,誰不知道你是個門背後的霸王。那事要是碰上你吉生了,你肯定還不照我呢!這會兒在這兒騷情哩。”牛百順這會兒又“牛”起來了,瞪著兩隻牛眼睛。這會兒只聽苟良在一旁可著嗓門嚷嚷道:“吉生,你他媽的別隻顧一個勁兒地賣嘴,長眼睛沒長?柴禾都快燒完了,也不趕緊到城外邊再抱些去!等一會兒沒柴燒了,讓我們燒你那腿呀?”吉生才是一個嘴勤屁眼懶的人呢,他哪裡肯自己動手去抱柴禾?這事只是張懶使李懶,李懶怕動彈。只見他一扭頭又指派起黃娃來了:“‘三人行路,小人背虧。’黃娃抱柴!”黃娃在這些人中間是年齡最小的,原來是山西人,日本侵佔了山西以後,他跟著他哥老黃逃難來到三河口,後來討飯又流落到廟東村,在這兒才將就著定居下來。他凡事都覺著氣短,自然誰指派都是百說百從了。他一聲不吭,抬腿就到城外的場面上抱柴禾去了。不一會兒,就見他“吭哧、吭哧”地抱來了一大抱子苞谷稈,可是牛百順一看,全都是溼的,並且都快要腐爛了,就氣沖沖地數落他說:“你看你這娃,一天究竟能幹了個啥?讓你抱柴禾,你把這些眼看都快漚成糞了的溼苞谷稈抱來,這能燒得著嗎?你也不看看,人家剛才都抱的是什麼苞谷稈?”黃娃臉吊得老長老長的,無不委屈地噘著嘴,極想不通地嘟嘟囔囔說:“他們剛才都是從牛保國家的場面裡抱的,我這回到那兒一看,那裡的幹苞谷稈都快被咱給抱來燒完了。我怕明天早晨人家發現了又罵咱們,尋咱的事兒,為這惹出麻煩來,於是就沒敢再抱他家那幹苞谷稈。遠處場面,天太黑,我一個人不敢去,只好去保民哥家的場面抱苞谷稈。誰知道,剛一走到他家那場面兒上,我就又犯尋思了:保民哥家的苞谷稈,他家牲口還要靠吃這個過冬呢,沒捨得抱好的,於是就……”可是牛百順對他並不諒情,怒而不息地叱責說:“天黑你怕個屁,沒用的東西!看你長得跟個瘦猴兒似的,身上哪裡來得肉?狼見了你都懶得吃,還怕你那骨頭茬子把它嘴給戳破了呢!”說著他就忿忿不平地朝著剛添上溼苞谷稈,煙直冒得嗆人的火堆狠狠踢了一腳,踢得火星四濺,無不生氣地說:“烤屁火哩!烤不成就不烤了。烤火再燒誰家的苞谷稈,也都不能燒保民家的,人家頭口冬天還要靠它吃夜草哩。今天晚上算了,明兒個晚上咱幾個人多跑一點兒路,一起到遠處的場面上抱幹苞谷稈去,到時候他媽的把火一下子就盡情烤美!”

於是大家就紛紛散開,各自回家睡覺去了。

第七章 燙手紅苕(上)

二十世紀四十年代的後半期,華陰縣的社會局勢也和全國各地一樣,頗不穩定,財東人和窮漢人的矛盾日見尖銳;窮人也和財東人越來越過不去,他們經常抱成團兒,起來和財東人鬧事,且越鬧膽子越大,到了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