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由於顧忌甚多,才沒貿然進去,沒辦法就又返身只得回去了。他沒有主動要求參加自樂班的原因一來是初開始他心裡確實還有點兒看不上這些人的本事,不相信這些人能鬧起事來;二來呢,也是覺著人家沒有來叫他,還不知道目前在階級鬥爭的弦愈繃愈緊的形勢下,人家嫌棄不嫌棄他的諸多情況,摸不準動向,也抹不下臉來,一時才不願意去自討沒趣。現在經蓮葉這麼一說,才知道人家原來是這樣地看重他,這不正是瞌睡了剛好有人給他個枕頭嗎?求之不得的事,又何樂而不為呢?於是假意做作,推辭了幾句後,就應承下來。他一邊用手在蓮葉的**、大腿內側、胳肢窩裡亂摸著,一邊用嘴在蓮葉的臉上、脖頸子上狂熱地親吻著說:“今天我把這個面子送給我親狗狗。這事是他們央你來給我說的,要不是你說,換上另一個別的什麼人來,就是用八抬大轎抬我,看我還去不去?”蓮葉笑嘻嘻地說:“去去去,滾一邊兒去。一天光會挑好聽的話給我說,來糊弄我。快去把燈吹滅趕緊開始吧,別點著燈弄讓人見了。”
第二天一大早,蓮葉當然就把自己和牛保國交涉這事的結果告訴給了吉生。吉生一聽別提有多高興了,他連忙就把這事著意策劃了一番,趁人們剛吃早飯,巷道里人正多著、有影響的時候,帶著他們自樂班的那一幫子人,手裡提著一大兜子水果、副食等東西,風風光光地來到了牛保國家裡,拉著牛保國的胳膊,不依不饒,七嘴八舌地亂嚷嚷說:“師傅,快給我們指點指點走。你不來,我們這些人摸不著眉眼,瞎折騰,把人都快愁苦死了。”牛保國滿臉堆笑,半推半就地說:“甭急甭急。我還都沒來得及準備一下呢,怎麼能說走就走?”“這不說走就走,到底還要準備個啥哩嘛。走,你現在就快跟上我們走吧!”這些人不容分說,拉的拉,推的推,拉拉扯扯,直把牛保國往他們學戲的地方拽。“噯,就那也得讓我把胡琴去拿上,你說是不?”
牛保國到他的臥室裡順手拿起他那把板胡,在一幫人的推推搡搡下就走出了家門,來到自樂班學戲的村辦小學教室裡。一進小學校的教室門,吉生就把牛保國按在了當屋的一把太師椅上,朗聲喝道:“拜師儀式現在開始!”在場的全體自樂班成員聞聲呼啦一下子就在牛保國面前齊刷刷地站了一片。“不敢不敢,千萬不敢這樣。這萬萬使不得……”牛保國堅決不願意,可是吉生這一班子人哪裡理會他這些,由吉生帶頭就給牛保國行起了拜師禮。吉生一邊拿腔捏調,有點兒怪聲怪氣地高喊,一邊隨同著大家一齊給牛保國行禮。“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牛保國雖然覺著這一套在現在早已都過時了,與當前的政治形勢很不搭調,甚至還多少有點兒滑稽,但少不了也有一些受寵若驚的感覺—啥時候村裡的鄰里鄉黨像這樣敬重過自己,真心實意的,這恐怕還是第一次。於是牛保國在心裡就把這事徹底當作一回事了,他不敢怠慢,在逢集的日子裡又專程到西嶽廟的街上去了一趟,買回來了幾本陝西三秦出版社新出版發行的關於秦腔打擊樂、管絃樂及唱腔的書,回來一邊抽空兒自己抓緊時間看著自學,一邊給自樂班的這些成員們教。
晚上天不黑,他們這些人就誰都不要叫,齊刷刷地一個都不缺,比生產隊召開社員群眾大會時人要來得積極得多,紛紛來到小學校的教室,一個個都熱心得很。在這裡,有師傅在仔仔細細地教,也有自樂班的學員們認認真真地學,經過一段時間的不懈努力,生、旦、淨、醜,吹、拉、敲、打,樣樣行當也還都有人多少能湊合著來兩下子了—事情總算是有了點兒樣兒。
這事他們一直忙活了大半個冬天,甚至年前有人竟忙得連去西嶽廟街上給自家備辦年貨都沒能顧得上。春節剛一過正月初五,他們就又忙活起來了,找木料的找木料,尋帳篷的尋帳篷,著手張羅著搭建起戲臺來,準備在正月十四、十五、十六那三天裡,白天晚上都粉墨登場,亮相演出。在心裡,他們總是這樣想的,反正是張羅鬧騰一冬天了,好歹是自家學的,不管皙醜歪端,總得演出來讓鄉黨鄰里們都看看,也予以評價評價;如果不趁過年大家都喜慶的日子登高臺演上一陣兒,這學了一整沒有表現表現,也實在是有點兒窩囊。再說了,鄉親鄰居們也還都想看看他們的那兩下子本事到底怎麼樣呢。於是自樂班不管是需要什麼東西,只要是他們有的,鄉黨鄰居就都很支援,乃至向他們募捐,他們也都各盡其力,慷慨解囊。像這樣,如果過年正月十五不登臺表演表演,也就確實對不起他們的這番心意了。
正月十五元宵節鬧花燈,按廟東村的習俗,十四的晚上就開始了—他們把這一晚上的活動說成是試燈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