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說:“嗨,我們自樂班的那些人遇到難處了,他們推舉我來搬你這尊有求必應的神,想請你出面鼎立相助,給以幫忙幫忙。”“我?大字不識一個,你們唱的那勞什子戲,我又一毛不沾,我能幫上你們個什麼忙?—笑話!”蓮葉不屑一顧地駁斥吉生說。“噯,話你可不能這麼說,世上不走的路還都走三回呢,爛套子也還都有塞窟窿的用處哩,別說你這麼美的個婆娘還能沒用?”吉生接過蓮葉的話茬,涎皮賴臉地說。“你媽才是爛套子呢。滾,滾,滾!”蓮葉頗不耐煩地說著就把吉生往她家門外推。“你不是跟牛保國從前相好嗎?”吉生被蓮葉推得不由自主地邊往後退,邊急匆匆地說。蓮葉一聽這話更惱火了,一聲呵斥“滾!”順手抓了一把笤帚,劈頭蓋臉地就打起吉生來,並且怒而不息地邊打邊罵道:“放你的狗臭屁,你媽才跟牛保國相好呢,你奶才跟牛保國相好呢……”“對對對,您老人家說得對,說得太對了。我媽、我奶都跟牛保國相好,這總該行了吧?您看您這人,生哪門子的氣哩麼,平常咱們鄉黨鄰居的在一起共事,您都是個好人嘛,今兒火氣怎這麼大的?生這麼大的氣幹什麼呢?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蝨子—在那兒明擺著的事嘛,您以為誰還不知道?都幾十年了,有啥掖著藏著,怕人說的必要呢?氣大傷身哩,您說,您平白無故生這麼大的氣,對您這身體有啥好處呢?”吉生把蓮葉對他的辱罵一點兒也不往心上放,既不惱火,也不犯病,而是一味笑嘻嘻地衝著蓮葉直作鬼臉,“您老兒—如今就算是我奶—跟牛保國能說著話兒,這下對不?我們自樂班眼下正缺一個拉胡琴兒的人,這事呢,咱們這一帶十里八村的,還只有牛保國在這方面懂行。您說這事我不來求您又該去求人家誰呢?我想來想去,這個面子還得您給,這個人情還得讓您來送,總之一句話,這事除了您,其他誰也還都辦不成。千說萬說一句話,您也就別再推三推四地一個勁推諉,難為我了。就請您出面在他面前幫我們說個話兒,讓他來參加我們的自樂班,給我們拉胡琴吧。”“參加你們那自樂班,給你們去拉胡琴兒?誰知道你們那夥人響噹噹、硬邦邦,還看得上他看不上他那貨呢。”蓮葉忿忿地說。“哎喲,好我的姑奶奶哩,看您這話說到哪裡去了?我們請還怕請不來人家呢,哪裡能會看不上人家呀!”吉生一個勁兒地向蓮葉苦苦哀求著,這會兒就差給蓮葉跪下了。可是這蓮葉仍然板著個臉,不鬆口:“我不去,要說你們自己去!你們沒長腿還是認不得路,哪裡還要得著我去?走開,別在這兒一個勁地惹老孃心煩。”吉生這時也不管蓮葉的眉高眼低,只顧和她一味地在磨纏:“您看看您看看,我們這些人誰能像您,哪一個平常在牛保國跟前能有您臉大,能和人家牛保國推心置腹地說得上話嘛。央您去,還不是我們大家以為您這人在牛保國眼裡盤兒亮、面子大?他牛保國再不記誰的好,我敢說,他還能不記得您對他的好嗎?”常言說,有手不打笑臉人,三句好話都能頂錢使喚。吉生幾句奉承話,把個蓮葉一下子就還給說得心裡滋滋潤潤的,她不再說什麼了。吉生抓緊時機,繼續擴大戰果說:“您看拉胡琴這事嘛,到時候人往前臺一坐,臺下看戲的人誰看不見?首先看到的就是他,多體面啊。再說了,我們叫您去說,也不是要他立馬就答應我們,而是想讓您順便先給他捎個話兒,打個招呼,與他溝通溝通。而我們呢,也並不是想就這樣草草辦事,如果他有意思,我會帶著禮物,引著我們全體自樂班的人,上門去向他拜師的。”蓮葉聽到這兒忍不住給驚叫了起來:“哎呀,說得還這麼認真的啊!”吉生這時卻一本正經地說:“尊師重教麼。拜師學藝,自古到今都是件大事,師徒如父子吶,隨隨便便的,不講究個形式,哪怎麼能行?”蓮葉這下高興了,滿口答應說:“那我去說說,先試試看……”“這事要是您給他去說,那就不是試試看的事了,而肯定是旗開得勝、馬到成功,扛著磨椽子撞鐘——一撞即響,一準行!還要試個什麼哩。”吉生這會兒一個勁地只是給蓮葉灌米湯,挑好聽的話說,拍蓮葉的馬屁,直說得蓮葉心裡高興得都迷迷糊糊的,飄飄然起來。
蓮葉於是就趁牛保國晚上到她家來的時候,把這件事順便告訴了他。俗話說得好,“病人怕的鬼叫喚”,愛唱戲的人只要一聽見樂器響,那嗓子就都會發癢癢的。說實在的,廟東村生產大隊組織自樂班,牛保國又何嘗不想去參加呢?自打看見村裡自樂班鬧騰得熱火朝天的,他早就魂牽夢縈,立坐不安了。看著自樂班裡的那些人唱著那不合板眼的戲,簡直就不像個樣兒,心裡先就著急得不行。有幾次晚上,他都情不自禁地走到自樂班學戲的小學校門外了,想進去給點撥點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