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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部分

習慣稱他為“牛百萬”,他的名字“牛保國”在人們記憶中反倒日漸淡漠甚或幾乎都被遺忘了。如果有人在談論牛保國時偶爾說起他名字而不稱他“牛百萬”,聽的人猛然間還會一時反應不過來牛保國這人是誰——牛保國至此成了孟至塬上唯一名震西嶽的頭面人物、風雲人物、百萬富翁。

牛保國把他原來的那間半院宅子賣了,但他並沒有舍疏就親,考慮到牛德草是他親侄子,而賣給和他原本就是一院的西鄰家——牛德草。當然牛德草一天也就沒有心思添置家業、發粗長大,他心裡滿都想的是如何進行文學創作,寫好自己那小說。這也正應驗了一句古話:“有常志而無常產者,士也;有常產而無常志者,庶人也。”牛保國把他原來的宅基地賣給他東鄰家以後,就把原本是和牛德草家一線蓋起的三間上房拆去了屬於自己的那一半兒,剩下屬於牛德草家的那間半上房煢煢孑立,挨牛保國那邊的那些檁條一根根都用圓木湊合地支撐著,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風雨飄搖,讓人看著格外寒傖,也特別危險。牛德草岌岌可危的住宅和原來與他本是一個祖先,現在已經分成兩支的牛保國目前新蓋成的高屋華堂遙遙相望,分庭抗禮,對比更是鮮明。一些只看表面,不看內裡的人對此禁不住都會發出一聲仰天長嘆:“唉,牛保國人家把日子過成了,弟兄兩個,牛保民一輩子實誠、好人,可惜沒生下能成的後人,有什麼辦法?”殊不知牛德草這時已在文學刊物上發表了不少詩歌、散文作品;他所創作的戲劇也被縣劇團搬上舞臺,還代表地區參加了省上的現代戲曲匯演,獲得了創作最佳獎。他的長篇小說《傷痕》經過多次修改,現在終於也正式出版了。地區文化局已經報經人勞局批准,把牛德草錄用為正式創作幹部,從縣文化館調到地區文藝創作研究室,專職從事文學創作去了。他也曾經把他母親和妻兒由農村接到城市裡住過一段時間,但他母親過慣了農村的田園生活,一旦離開與她一輩子相伴的土地,離開與她世代為鄰、熟識至深的鄉黨鄰里,就還覺著有種說不出的陌生、孤獨與寂寞,因而常不常會因無聊而心裡發煩躁。她在城裡和誰都說不來話,默默無語,似乎成了孤家寡人。她認為金窩銀窩,終究不如自己一生住慣了的農村那土窩;樓上樓下還比不上她那土木結構的青堂瓦舍住上舒坦。她住在城裡,儘管牛德草一天都在想盡法子討她高興,但她仍然總是愁眉苦臉,鬱鬱寡歡,老找岔和牛德草慪氣,逼得牛德草實在沒法子了,只好自己帶著兒子牛氓住在城市裡,讓媳婦臘梅陪著他母親劉碧霞回到故土——孟至塬廟東村居住。自此,為了行孝,臘梅就和牛德草兩地分居,整天在農村老家侍侯婆母的起居。

牛德草力求上進,經過一番艱難困苦的自我拼搏,終於趕上好年頭兒,徹底走出了農口,如願以嘗,成為國家正式的專職創作幹部。牛德草的兒子牛氓在牛德草的悉心指教下也很爭氣,學習十分努力,上初中時參加省上組織的奧林匹克競賽就獲得了物理學科一等獎,被西北工業大學附屬中學錄取,在那兒上高中。在那裡上學的孩子,學習一個賽一個,個個都很好,百分之百的都是能考上大學的,每年還有四五十人甚至更多都考上北大、清華。牛氓在那兒唸書,學習成績總在他們年級的前十名,如果不出意外,看來考國家最高學府——北大、清華是很有希望的。這是牛德草精神上的又一大慰藉,他早年曾暗暗給自己立下一樁誓願,立志要讓他這一家族人從他開始,後代都要是大學畢業生,他透過邊工作邊進修,現在自己已經取得漢語語言文學專業本科文憑,如今從他兒子牛氓看來,他這一願望的實現也指日可待。牛德草心裡總想著這樣一個問題:國家都在加大投資力度,努力提高整個中華民族的文化素質哩,我怎麼就沒有義務使我們家族的文化教養增高?他認為自己惟有樂此不疲地這樣做,這才是對家族應有的微薄貢獻,方有使家族振興的希望,才能對得起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也才能使自己這一人種長盛不衰。至於撈錢置家業,他的一貫主張是好兒不在留基業,好女不在陪嫁妝。你如果把兒女沒教養到人路上,就是給他留的基業再多也是白搭——歷史上敗家子皇上把十萬裡江山都揮霍一空,以致死無葬身之地,這樣的先例難道還少?他主觀上一方面認為自己生來就缺少作生意賺錢的天賦;另一方面又認為“錢”這個東西是個怪物,既是萬能的,也是萬惡的——沒它,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當然是舉步維艱,任何事都難以辦成;但它多了也不一定就是好事。前些日子社會上不是流傳著一句“男人有錢就變壞,女人變壞就有錢”的話嗎?錢這東西是個王八蛋,它是一把雙刃劍,能成全一個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