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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偶然傳來青蛙的叫聲。
半夜過後,岸上的人都上床了。有兩三個鐘頭,岸上一片漆黑——木屋的窗內也看不見
燈光了。這些燈光就是我們的鐘表——第一道燈光表明早晨正在來臨。這樣,我們就會馬上
尋找一處地方,好躲藏起來,並且把木筏子繫好①。
有一天拂曉時分,我發現了一隻獨木小船②,便劃過了一道狹窄的急流靠到岸邊——只
有兩百碼路——然後划進了一英里外柏樹林子裡一條小河浜,看能不能摘些漿果。我正經過
一處牛走的小道,跨進小河濱,忽聽得有兩個人在小路上飛奔而來。我想這下子我可完啦。
因為每逢有人追什麼人,我總以為追的是我——要不然,就是傑姆。我正想趕快溜,可是他
們已經逼近我了,還喊出了聲,苦苦哀求我救他們一命。——還說他們並沒有幹什麼壞事,
可人家卻要追捕他們——後面正有一夥人帶著狗在追來。他們想要馬上跳上木筏,不過我說:
“別跳。我還沒有聽到後邊的狗和馬的聲音嘛,你們還有時間闖過灌木林子,往小河浜
上游走一小段路,再下到水裡,蹚到下邊我這裡來,然後上木筏子來——這樣,狗就聞不到
氣味啦。”
①諾頓版注:以上是馬克·吐溫的名篇之一,寫了回到了木筏子上的自由天地,寫
了河上風光,洋溢著抒情色彩。這樣的抒寫,剛好插在兩次有關人類暴行的描敘的中間,一
是前面的“打冤家”,另一是後面要寫的冒充國王與公爵的醜態;一個有悲劇性,另一個有
諷刺喜劇性,插在中間的抒情性,與之形成鮮明對照。
②《文庫》本注:十六章本來已寫到哈克他們已丟失了獨木小舟,後來作者續寫時寫成
“我上了那獨木小舟”,校清樣時發現錯了,於是改寫成“我找到了一隻獨木小舟”,這樣
便可以繼續抒寫作者所熟悉的密西西比河兩岸的風物人情。
他們就照我的話做了。他們一上筏子,我就開往一處沙洲。三五分鐘後,我們聽到遠處
狗啊,人啊,吵做一團。從聲音聽來,他們是往小河浜來的,不過我們沒有看到他們。彷彿
他們在那裡停了下來,轉了一會兒。在這個時間裡,我們愈走愈遠,後來就根本聽不見他們
的聲音了。等到我們離林子一英里多路,駛進了大河,一切平靜了下來。我們劃到了沙洲那
邊,躲到了白楊樹叢裡,就平安無事了。
兩人中有一個七十歲光景,也許更大些,禿頭,鬍子快白了。頭戴一頂寬邊軟呢帽,身
穿一件油膩膩的藍色羊毛襯衣,一條破破爛爛的藍斜紋布舊褲子,褲腳塞在靴筒裡,背腰用
家織的兩條揹帶吊著——不,只剩了一條了。他胳膊上搭著一件藍斜紋布舊上衣,釘著亮堂
堂的銅釦子,下襬老長①。兩人各提著一隻用氈子做的又大又肥的舊提包。
①哈克不識燕尾服,才這樣形容。
另一個人呢,有三十上下,一樣的窮酸打扮。早飯過後,我們躺下來閒聊。首先暴露出
來的一件事,卻是這兩個傢伙誰也不認識誰。
“你遇到了什麼麻煩啦?”禿頭問另一個人。
“我在推銷一種去牙垢的藥水——這藥水確實能去掉牙垢,往往連牙磁也一塊兒去掉—
—不過,錯就錯在我不該多住了一個夜晚。我正要溜走的時候,半路上在鎮子的這一頭碰到
了你。你對我說,人家正在追你,要我幫你一把,擺脫他們。我就對你說,我正遇到麻煩,
自身難保,那就跟你一道溜之大吉吧。事情的全部經過便是這樣,——你的呢?”
“啊,我正在那邊搞點兒重振戒酒運動的事,大致搞了個把星期。告訴你吧,娘兒們,
不論大的小的,都挺寵我,因為我把那些酒鬼描畫得夠他們受的。一個晚上,我能得五六塊
大洋——一人一毛,兒童、黑奴免收——生意好興隆。不料,昨晚上,有人到處散佈一個小
道訊息,說我私下裡藏著一罐子酒,自個兒偷偷地喝。今早上,一個黑奴叫醒了我,說人家
正在靜悄悄集合起來,帶著狗,帶著馬,馬上要來聚齊。他們會先放我一碼,先走半個鍾
頭,然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