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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頭兒,就明說。這守不了多久的秘密。到下個月外面準會傳開。”

“我不知道,跟你說過啦!”喬說。他的目光從一個人身上移向另一個人,滿腔怒火卻沒有發作。“我擊中了他。他倒下了。我早就對他說過,總有一天我會那樣做的。”他來回地望著兩張板著的幾乎如出一轍的面孔。他開始掙開陌生人抓住的肩膀。

馬克斯說:“那麼,你到這兒來幹啥?”

“幹啥——”喬說,“我幹啥……”他說,聲音低微,驚駭不已,仍然帶著憤慨而又剋制的神情,目光從一張臉移向另一張臉。“我到這兒來幹啥?我來接博比。你們以為我——我辛辛苦苦地跑回家一趟,是為了拿錢準備結婚的——”他又一次完全忘了他們在眼前,掙開身便朝女人走去,臉上又浮現出滿不在乎的得意揚揚的驕傲神情;很可能這時候那兩個男人像兩張紙片一樣完全從他的生活裡吹颳得無影無蹤了。他甚至沒注意馬克斯走到門邊去呼喚,不一會兒黃髮女人便走進房來了。他俯身床邊,在女招待埋頭呆坐的上方,一把把皺摺的鈔票和錢幣從他衣袋裡掏出,撒落在她膝頭和她就坐的床邊。“這兒!看看。瞧吧!我有錢,看見了嗎?”

他又一次像被一陣風攪得莫明其妙,像三小時前在小學面對四周驚訝的面孔時的情景,而那情景這時他已忘懷。他靜靜地站著,如在夢中,站得筆直,坐著的女招待驀然起身,撞著了他,他眼睜睜地見她站起身來,捧起鈔票和錢幣亂扔一氣。他靜靜地看著她板起面孔,張口大叫,眼睛瞪得溜圓也在叫喊似的。在場的人惟有他顯得沉著鎮靜,惟有他的聲音平靜清晰地響在耳邊:“你是說你不願意?你的意思是不願意?”

這一切同剛才在小學裡發生的事如出一轍:有人拉住她,她又叫喊又掙扎,頭扭來扭去,頭髮弄得散亂一團;同頭髮形成對照的是她的面孔,她的嘴唇,嚴峻冷冰像是死人的嘴臉。“混蛋!狗孃養的!把我給陷進去,而我一直把你當白人對待。當白人!”

但是直到此刻,這話對他很可能還只是聲音而已,沒有傳達出任何意思,只是攪昏他的大風的一部分。他呆呆地凝視著她,看著她那張從未見識過的面孔,輕聲地說(究竟說出聲沒有,他自己也不知道),緩慢而又驚訝嗨,我是為她害了命,我甚至為她去偷了錢像是他剛剛聽說這事,剛剛想到這點,剛剛被人告知他幹了這事。

這時她像第三張紙片被大風從他的生活裡颳走。他開始揮動手臂,彷彿手裡還抓著那把破椅子。黃髮女人到房間已有一會兒工夫了。這時他才注意到她,不帶任何驚奇;她顯然像是由稀薄的空氣凝成,一動不動,面色沉靜得像金剛石的表面,令人肅然生畏,那神情堅定冷冰恰如警察摘下的一隻白手套。這時她的暗色的旅行裝上面罩了件淺藍色的晨衣,她冷靜地說道:“止住他。咱們離開這兒。很快就有警察上這兒來。他們會知道去哪兒找他的。”

也許喬全然沒聽見她的話,也沒聽見女招待的叫喊:“他親口告訴過我,他是個黑鬼!狗孃養的!我白被他奸——了,他孃的黑鬼,把我給陷進警察會插手的事,在一個鄉巴佬的舞會上!”也許他聽見的只是那陣大風,他揮動著彷彿仍然抓住椅子的手臂,朝那兩個男人撲過去,然而他多半不知道這時他們先衝著他來了。他帶著類似他養父所具有的那種得意神情撲去,恰好撞在陌生人的拳頭上。倒地之前他臉上早捱了陌生人兩拳,他卻似乎沒有感覺到。他仰面躺在地上,動彈不得,就像先前被他打倒在地的那人一樣。但他並未昏過去,因為他仍然睜著眼安詳地望著他們。眼裡既沒流露出痛苦,也沒有顯出驚異。但顯然他不能動了,帶著深思的表情躺在那兒,靜靜地望著兩個男人,黃髮女人依然紋絲不動地站在那兒,鎮定自若,不動聲色,像一尊鑄像。也許他聽不清這些聲音,或者聽見了但它們再一次如同窗外昆蟲唧唧喳喳的嘈雜聲一樣,不具有任何意義:

編織些小圈套,美妙得叫我也動心。

他應當遠離壞女人。

他自己也無可奈何,生來接近這樣的女人。

他真是個黑鬼嗎?看上去不像。

那是一天晚上他自己告訴博比的。但我猜他究竟是什麼玩意兒她同他一樣糊里糊塗。這些鄉下的野雜種是什麼都有可能。

我們會發現的。我們會明白他的血是不是黑的。

喬安靜地躺在地上,看著陌生人俯下身,從地上揚起他的頭又照他臉上揍了一拳,這次是湊近猛揍。過了一會兒,他舔了舔嘴唇,像小孩子舔調羹那樣。他看著陌生人的手收回去,但沒有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