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嘴,像是終於明白了他在講什麼。“噢,我弄清楚了。他們要送他去一家黑人孤兒院。”她沒有吭聲,現在卻在觀察他了,她眼裡雖然還有些驚駭未定,但同時顯出詭譎的神色,正在盤算。這時他逼視著她,目光彷彿直射她全部身心。“回答我,耶洗別!9”他大聲叫道。
“噓——!”她說,“是的,他們只能那樣辦,當他們發現……”
“唔,”他說。犀利的目光逐漸緩和下來,移開她,又再次包圍她。看著他那目光,她似乎覺得自己十分渺小,像一段小樹枝浮在一方池塘裡。過了一會兒,他的目光變得差不多通情達理了。他開始打量這間女人的住房,像是從未見過這樣的房間似的:狹小、暖和、零亂,散發著女人的胭脂氣息。“把女人的邋遢擺在上帝面前。”他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隔了一會兒,女人才掙起身。她緊捏著衣服呆站了一陣,傻乎乎地呆若木雞,凝視著敞開的門卻又想不到該做什麼。過了一會兒她才跑到門邊,猛然把門關上,抵緊閂好,靠在門上喘氣,雙手緊緊擰著已經轉動鎖上的鑰匙。
第二天早餐的時候,看門人和那小孩不見了。沒發現他們的任何蹤跡。人們立即向警方報告。他們發現有扇側門給開啟了,看門人有一把開那門的鑰匙。
“因為他知道,”營養師告訴女總管。
“知道什麼?”
“知道那孩子,聖誕夜裡扔來的那個孩子,是個黑鬼。”
“是什麼?”女總管問道,她的身子朝椅背忽地一靠,兩眼盯著比自己年輕的女人。“是個黑——我不相信!”她大聲說,“我才不相信!”
“你信不信沒關係,”對方說,“可他知道。他偷偷把他帶走就是因為這個。”
女總管五十多歲了,面膛鬆弛,閃現出和善、微弱、十分沮喪的目光,接著又說了一句:“我不相信!”然而到了第三天,她把營養師召來。看上去她有些缺少睡眠,相反營養師卻精神煥發,鎮靜自若。女總管把找到看門人和小孩的訊息告訴她之後,她仍然很沉靜。“在小石城,”女總管說,“他想把孩子送進那兒的一家孤兒院。人們覺得他像個瘋子便扣住了他,找來警察。”她瞧著年輕女人。“你對我說過……那天你說……你是怎麼知道的?”
營養師並不轉開目光。“我不知道,一點兒不明白。自然,我知道那並不意味著什麼,當別的孩子叫他黑鬼——”
“黑鬼?”女總管說,“別的孩子?”
“他們喊他黑鬼喊了幾年了。有時候我想,孩子們具有某種悟性,那是你我這樣年紀的成年人辦不到的。孩子們,還有同他年齡相仿,同那個老頭兒年齡差不多的老年人也有這種悟性。所以每當孩子們到院子裡玩耍,他就坐在那邊門口——看著那孩子。也許由於聽見別的孩子喊黑鬼,他才發現的。但也可能他早就知道。你還記得吧,他們倆是大致同一個時候來這兒的。那天晚上——聖誕節,你沒忘記吧,查——哦,他們在大門前的臺階上發現了那個嬰兒,他恰好是在那之前的一個月來這兒幹活的。”她滔滔不絕地談著,同時注意到女總管一雙困惑皺縮的眼睛凝視在自己身上,彷彿無法移開它們。營養師的目光顯得溫和單純。“於是那天我們交談時,他急於告訴我一些關於孩子的事。他想把那事告訴我或者任何別人,但後來也許害怕了,他又不肯講,我便離開了。當時我完全沒動腦筋想想。我把這事完全拋到九霄雲外了,等到——”她的話音停了。她注視著女總管,突然她臉上浮現出豁然開朗的神情,頓時有所醒悟似的,雖然誰也無法判定那是不是裝出來的。“對了,因此……對,現在我全明白了。這事恰好發生在他倆失蹤、走掉的前一天。我在走廊裡,正要回房間,他突然走上來擋住我;就是在那天我同他講話的,他拒絕告訴我他先前打算要講的事;當時我想這才怪呢,我從沒在這幢屋裡見過他。可他一講話——聲音挺怪,神情也怪。我給嚇壞了,嚇得不能動彈,任他把我擋在走廊裡——他說:‘你是不是已經告訴了她?’我說:‘告訴誰?告訴誰什麼?’接著我意識到他指的是你,想知道我是不是把他打算對我談起的孩子的事告訴了你。可我不明白他要讓我告訴你什麼事,這時我想叫喊,他問:‘她要是發現了那事會咋辦?’我不知道該說啥,也不知如何擺脫他。接下去他說:‘你不用告訴我,我知道她會咋辦。她會送他進一家黑鬼孤兒院。’”
“黑鬼?”
“我真不明白,這麼久了,我們就沒看出來。你只消看看他的面孔,他的眼睛和頭髮。當然,這太可怕了。但是我想,那將是他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