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怎麼發生的南陽侯自己看得清楚,確實是王修齊自己撲過去的。
蔣芳吩咐了人去追周暢源主僕,雖然這事兒真的只是個意外,可這死的畢竟是南陽嫡子,他便也走了過來。
王修齊卻彷彿是完全沒有痛感一樣的仰倒在父親懷裡,呵呵的笑:“父親……兒子虛活了這二十載,一直都不成氣候,讓您和母親失望,遇事了還只會拖累兄妹……”
南陽侯知道他心裡的疙瘩是什麼。
他這把年紀又是這樣身份地位的人了,再難的關口上也不習慣流眼淚,卻也忍不住心中沉痛的紅了眼眶,哽咽道:“你妹妹臨去之前不是寫過信讓你捎回來了嗎?你們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妹,她又沒怪過你,你這又是……何苦……”
因為傷及內臟,王修齊的口鼻之間都在往外冒血。
他艱難的搖頭,哆嗦著緩緩伸手從胸口最貼近心臟的位置摸出來一封已經被摩擦的很有些發舊的信封來。
那是王修苒留給他的絕筆。
短短几句話。
全是在寬慰他,提醒他不再要上當吃虧,卻沒有半分的苛責。
這段時間裡,他一直將它貼身收著。
這時候,上面已經被鮮血染透了。
王修齊看著,眼中終於忍不住又流露出沉痛的表情來,喃喃的道:“可是我怪我自己……我這個做哥哥的,從小到大都沒為她做過什麼,最後……還連累了她。”
妹妹的死,成了他心裡的噩夢,這輩子都過不去的坎兒。
沒有人知道這短短兩個多月的時間裡他是怎麼熬過來的,只要一閉上眼,就能看見妹妹臨死前痛苦虛弱的模樣。
他不是非要鑽死衚衕,而是真的沒有辦法原諒自己,他清楚的意識到,只要是他還活著一天,就永遠也無法從那場噩夢裡走出來,所以,從回到皇都的那天開始,他就開始積極地暗中觀察,尋找機會。
因為梁晉說過害死王修苒的人最終應該會在南梁朝中起事,所以他就就著皇后這個王家女的身份來做掩飾,那段時間頻繁的出入宮闈,一開始本來還是抱希望於王皇后的,可是從他第一次見王皇后,看見那個女人權衡利弊時候的冷漠和鎮定的時候,心就徹底涼了……
原來這個女人看似寵愛妹妹,卻從頭到尾也不過只是把妹妹當做棋子了而已。
妹妹死了,這個女人有的只是失去了一顆可用的棋子的惋惜,她不心疼,也不自責。
看透了王皇后是個不可託付和倚仗的人之後,他就乾脆決心靠自己了,那段時間每每以進宮訴苦做幌子,頻繁的出入王皇后那裡,來往的多了,宮門的守衛習以為常之後就麻木了,以至於最後等王皇后出事前後他趁亂直接藏在了宮裡也順利的掩人耳目,根本沒人注意到。
也算是運氣不錯了,居然真的叫他等到了周暢源。
現在心事已了,他卻也放下了,艱難的轉頭看向方才周暢源主僕逃走的那面牆,目光卻又像是穿透了牆壁看上了更虛無的地方,一邊喃喃自語:“苒苒,哥哥給你報仇了……那人中了蠱,我死了,他就無藥可救了……我不讓他就這麼痛快的死,我要他把你受的苦嘗上千千萬萬遍,呵……”
煉蠱是需要蠱引的,他用了自己身上的活血做蠱引,就算周暢源有本事找到了精通蠱術的高手求藥,他也永遠拿不到對症的蠱引。
王修齊沒了不甘心,了結了所有的心願之後就自己合上了眼。
蔣芳從旁站了許久,雖然知道不合時宜,但這時候也是不得不開口,歉然道:“侯爺實在是抱歉,剛才我們確實沒想到……”
話音未落,南陽侯已經把臉別向一邊,在旁人看不見的方向拿袖子抹了把眼睛,隨後將兒子的遺體交給了趕來應援的自家下人:“本侯都明白,是犬子自己想不開,與爾等無關。”
這宮裡一團亂,他王家一雙兒女犧牲了性命才為整個家族開闢出來了一條路,他得好好的走下去,這時候也顧不上再傷心,就趕著去幫梁晉穩定大局,安撫人心了。
而此時的正殿裡,太醫也已經匆忙趕到。
梁晉把宜華抱進後殿暗放在睡榻上,蕭樾留在了裡面看著太醫診治,他卻匆忙的又退到了外殿裡。
這時候只有一些人守在關雎宮外把守,院子裡除了個別心腹沒再留其他人。
梁晉調整好情緒,站在了空蕩蕩的大殿當中卻是衝著虛無的空氣凜然開口:“陸大總管,事到如今還藏頭露尾的也沒什麼意思了,有什麼話不如出來面對面的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