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父子兩個坐在一起,並不像是君臣,甚至都沒有尋常的官宦人家父子之間的那種拘謹。
“就目前宗室子弟的資質,我知道父皇也覺得燕廷襄最佳,您之所以遲遲沒有立他為嗣,這樣的一力支撐,全都是為了袒護兒臣。”燕霖將袖子裡揣著的兩塊玉佩掏出來,放在了面前的桌上。
皇帝腦中轟的一聲,如遭雷擊。
他其實有點忘了這回事了,畢竟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之前那麼多次抱著強大的希望,希望能找回來那個孩子,可是伴隨著一次次的失望和打擊,事到如今,反而有時候會刻意去迴避,不讓自己正視這個問題了。
晚間何皇后帶來的這塊玉佩,不是燕霖的,他知道的!
當時剛拿到手的時候,他甚至一度緊張到呼吸困難。
可是現在過了幾個時辰之後,若是燕霖不提,他甚至都忘了再去想那件事。
燕霖將兩塊玉佩放在桌子上。
皇帝下意識的想要伸手去拿,可是手指卻在袖子底下蜷縮了起來,全身的骨骼都僵硬的半天動不了。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桌上的兩塊玉佩,許久許久,發不出聲音也做不出任何的表情和動作來。
燕霖說:“大胤晟王身邊的那個侍衛,他真的沒死,他回來了。”
他的語氣,很平靜,閒話家常一樣,但是字字句句出口,卻又有種強大的衝擊力,震得人耳膜發疼。
高朗都詫異的抬起頭,嘴巴張得老大的看著他們父子。
皇帝的嘴唇微微顫抖了一下,下一刻,他卻突然狠狠的閉了眼,但又好像是覺得這樣太狼狽,緊跟著又拿手捂住了眼睛。
蕭樾身邊的那個侍衛?他是有印象的!
即使在御書房外面和那個院子裡曾經兩次照面都沒太在意,但是很奇怪,如今這一刻,仔細回想,他腦海中就能清晰的呈現出那張臉……
五官很清晰,沒有半點的模糊和不確定!
皇帝並沒有很激動,只是這一刻的心情又是註定了不能平靜。
燕霖起身,走到他面前,鄭重的跪了下去:“燕廷襄是有私心,但他也確實有能力撐得起這座江山,可畢竟他是旁支,而不是嫡系傳承的血脈,父皇不想看燕氏先祖打下的這座江山在您的手裡敗落,卻又更不想兒臣殞在魏王一脈手裡,兒臣知道,這些年您一直處於兩難的境地當中。是兒臣無用,不能替父皇分憂,可是現在,我想要試一試!”
皇帝現在雖然看著身體還好,可是他的年歲真的已經很大了,不過就是強自支撐罷了。
外面都在傳燕霖就算好好養著,至多也只能活個二十來歲,但事實上,皇帝卻未必能撐的比他更久了。
只不過這樣的話題太沉重,父子兩個從來都默契的不提。
皇帝默了許久,才緩緩的放下手,重新睜開了眼睛。
他的神色複雜,看著跪在他面前的兒子,許久之後才問:“你……當面跟他談過了?”
讓親骨肉流落在外近二十年,這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失職,他甚至都有種出於本能的畏懼,不敢去想也不敢去問這些年那個孩子過的怎麼樣。
燕霖搖頭,神色坦蕩,剛想說什麼的時候,外面突然有內侍小心翼翼的敲門:“陛下,徐國相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