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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廣元(一)

也可讓出戰的官兵們沒有後顧之憂,全力作戰。侯良柱對自己的實力很有信心,當初收各關隘兵盡入廣元的意圖,就是為了傍城而戰。此前,為了安置各路來會的兵馬,廣元北門外的空地上已經紮起了成片的營地。當下官軍們正好依託它們作為陣地。

遠處,渾厚綿長的號角聲持續不絕,目之所至,到處都是忙忙碌碌來去奔走的各部兵士。蒲國義心事重重地走著,不防迎面走來一人,拍了下他的肩頭:“老蒲,巧了!”

蒲國義看了來人,正是適才向妻子提到過的好友傅夢帝。傅夢帝是朝天關駐防千總,不久前奉侯良柱之命撤關來合。

“你去哪兒?”因想起把妻兒託付給傅夢帝的事,蒲國義很是關切的問道。

傅夢帝苦笑了笑,彈了彈腦袋上的圓盔,“錚錚”作響:“本以為能巡防城內,摸魚過去,誰知道北邊來的客人們真不給面子。這不,才接到軍令,說偵得一股賊寇正沿葭萌水過來,我給臨時調去防河了。”葭萌水起陝西鞏昌府階州,在廣元匯入嘉陵江,所謂“防河”,其實是去守廣元西側的嘉陵江,那裡有一兩個棧橋可渡河。

“只有你?”蒲國義知道傅夢帝下面不過二三百人,一這麼點人防河,怕是凶多吉少。

“非也,還有老黃、老易。”傅夢帝說道。這兩人一個叫黃世俊,一個叫易謙,都是川北的雜牌軍,他們加上傅夢帝部,勉強有個八九百。

蒲國義這才微微放心,說道:“老傅,這仗打完了,記得還來我家吃酒啊。”

傅夢帝笑道:“那是自然。”二人沒再多說,就像逛街也似擦肩而過。表面輕鬆,實則在這戰前巨大的壓力下,他二人心中均無比壓抑。那一聲聲號響,那一面面大旗,在他看來是無比令人焦躁與心悸。只是,他們都是老行伍了,都很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緒。

走出兩步,蒲國義頓住腳步,轉身望向漸行漸遠的傅夢帝。此時此刻,他突然有種衝動,很想喊一聲,叫住這個相交多年的摯友,再看看他的臉,握握他的手。他清楚,這一別,兩人只怕再也沒有一起喝酒扯皮的機會了。

然而理智還是控制住了他幾乎噴湧而出的情緒,左右兵士瞧他神色有異,不免問詢:“守備大人,可是有話對傅千總說?”

蒲國義心一沉,搖頭道:“沒,咱們快走吧,遲了恐延誤戰機。”

眾人繞過幾個街道,沿路挨家挨戶都閉緊了門扉,渾若無人。但不時乍起小孩的啼哭,還是表明,看似空寂的房屋內,還是躲藏有百姓。小孩哭過,往往隨之而來的,必然是大人們兇狠急促地斥責。蒲國義聽著孩子被責打威脅的啼聲,想起自家年幼的孩子,鼻頭酸酸的。

又走兩步,一戶門前,卻有個老者顫巍巍在雜石堆中翻出一個破舊的耘爪。值此全城戒嚴時節,百姓無批准絕不可隨意上街,即便走出房屋一步,也是重罪。幾個兵士見狀就要上去呵斥驅逐,但被蒲國義攔了下來。

他三步並兩步上去,幫那無力的老者拔出卡在縫裡的耘爪,和氣道:“老丈,街上不太平,還是入屋為好。”

那老者本見一批兵士氣勢洶洶趕過來,心裡叫苦,這時見是蒲國義,登時放心大半。蒲國義為守備官,事上隱忍,待下謙和。又好路見不平,在廣元因各部進駐魚龍混雜的這段時間裡,遇上霸蠻的兵痞沒少給城中百姓撐腰。且他為人豪爽,肯仗義疏財,是以無論在軍隊還是百姓中,都很有些好名聲。像這個老者,膝下三個兒子都在蒲國義部中當兵戰死,所以蒲國義對他尤為照顧,幾乎月月都拿出部分薪俸救濟孤苦無依的他。

“家裡沒柴火了……”那老者神色黯然,“我瞧著這耘爪上還有些短木,就想拿來燒。”

城中備戰,百姓家中絕大部分的木柴,都在幾日前給官府當作軍資的一項徵用了。這老者本就貧苦,因這沒了薪柴,忍飢挨餓了兩日,終於忍受不住,冒著生命危險出來尋覓可燒之物。

蒲國義招呼兵士取了些乾糧交給那老者,勸道:“老丈,你拿著這些先吃。捱過了這一段,我再來探望你。”

那老者連連點頭,褶皺密佈的眼角似也有些溼潤。他嘴裡不斷重複著“好,好,好”,到了後面,才算說出話來:“蒲守備,你是好漢大英雄,有你去,定能殺的那些剮千刀的賊寇屁滾尿流!”家中物品被無情徵用、三個兒子先後戰死,這位老者半點也不怪官軍官府,相反,他對流寇深惡痛絕。

“好……”蒲國義張著嘴,木然應道,可卻覺這番話有如尖刀,一刀一刀扎入了自己的心口。他忽而想說一聲道歉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