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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掌盤 三

趙當世這時忽地將笑臉一收,肅聲道:“大獲山下羅尚文聚兵近百,組成槍林,欲圖拖延抗戰。還是鳳子,僅帶了數騎,便敢縱馬衝之,如此膽勇,為我軍之矛頭,震駭敵兵,我趙營才得以速戰速決,反敗為勝!”他有意將“十餘騎”改為了“數騎”,少一個字,給人的感覺不一樣,無形中拔高了楊招鳳。

若說前一功為有膽,後一功那就是大勇了。雖不提倡,但危機之中,能不顧安危,做到這一點,極為不凡。郭虎頭勇猛,但若將他設身處地置於那種情形下,他未必能這樣做。不是說他不敢,而是他會猶豫。趙當世說了,羅尚文擺了槍陣。以輕馬衝槍陣,明知可能是死路一條卻還是義無反顧,除了勇,還得有堅定不移的信念與拋空一切的心境。在座諸將捫心自問,紛紛暗自搖頭,趙當世說得不錯,但凡換做任何一人,顧慮之下,都不會選擇徑直衝陣。

愚蠢與大勇只在一線之間,但很明顯,趙當世對楊招鳳的評價傾向於後者。

當下,未等兵士端上酒來,郝搖旗、郭虎頭與劉維明三人肅而起身,沒了調笑,改顏換色道:“看不出,鳳子看似斯文,卻胸藏猛虎,我等以貌取人,自覺慚愧。今敬你三碗,一為賠罪,二也為你的過人膽識!”

楊招鳳連說不敢,趙當世不容他推辭,只讓受傷的郭虎頭坐下,讓他喝了他們敬的酒。烈酒滾滾下肚,楊招鳳激動之下,端的是熱血沸騰。有欣賞認可他的上級、戰友,他只覺人生快意,莫過於此。高興極了,兩行熱淚卻潸然而下。

“哎呦,哭啥?是嫌咱敬得多了?”郝搖旗哈哈大笑,在座諸將,見他如此,大多莞爾,沉穩如徐琿,也不由露出一抹微笑。

“沒,沒!”楊招鳳自覺失態,一面暗罵自己窩囊,一面使勁抹淚,而那淚珠卻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止也止不住。

趙當世輕輕拍著他的後頸,溫聲道:“哭,哭,高興時把淚流乾,到了苦痛時,自會更為堅強。”

楊招鳳紅著眼,垂首抹著淚,在這一刻,他似乎不再是那個廝殺在腥風血雨,來回於生死間的戰士,而變回一名普普通通,有喜有悲的少年。他哭,諸將笑,堂內重新熱鬧起來。

少頃,楊招鳳收了淚,誠惶誠恐道:“在千總與諸位把總前放肆,小人甘願受罰!”

趙當世打個哈哈道:“別賣乖了。今日,你只有功,沒有過。剛才敘功,這時就要落實封賞。”

提到了正點,諸將聞言,各自側耳傾聽,堂內復歸平靜。

“老楊,馬軍那裡怎麼樣了?”趙當世先問楊成府。此時他縮著個腦袋,表情詭異,不知是高興還是尷尬。

“回千總,原馬軍加上新馬軍,共二百一十人,四百五十疋馬。”他聲音顫抖,眼神迷離,有點魂不守舍。

趙當世沒注意他的神色,點頭道:“馬軍已經兩百多騎。原先一個哨的編制怕是太小。”故意停了停,提高音量,環視諸將,“我決定將馬軍單獨編為一個司,原百總楊成府任馬軍司把總,楊招鳳因功,升百總!”

楊成府雖本為百總,但這馬軍哨單獨編制,又是趙當世扈從親兵,他的實權和地位與把總無異,看似升職,實際上原地踏步。而楊招鳳貌似只升了一級,但這一級在軍中可有講究,便是從低階軍官一躍成了可以如在座諸將平起平坐的中高階將領,意義巨大。二人同時受封,看似皆榮,實則一貶一褒。明眼人都知道,怕是趙當世對楊成府這次的表現很不滿意,藉機敲打。楊成府在此草草敘功,說明接下來正式論功行賞時,已無他出場機會了。

楊成府一個老油條,哪會看不出趙當世此中真意?這次戰事,充分暴露了他過分保守、目光短淺的缺點,與自己的小弟相比,相形見絀,有如雲泥之別。還能當著這個馬軍的一把手,想是趙當世看著他往日威信以及功績尚有可諒之處的緣故。

他有自知之明,對趙當世的網開一面又敬又怕,手忙腳亂離凳拜謝,卻因心慌,碰翻了碗筷,又趕緊收拾。瞧著他驚魂不定的狼狽模樣,座內侯大貴與徐琿眉間均是微微一皺。

趙當世揮揮手,示意他起來:“酒席之上,不必執禮。”

楊成府連聲道是,訕訕起來,也不敢回去坐著,就腆著個臉,罰站也似站在那裡。

趙當世也不理他,大聲問向諸將:“我且問你等。現鳳子已是百總,有沒有資格坐在這桌?”

郝搖旗咧嘴道:“怎麼沒資格?來來來,坐我邊上,和哥哥大戰三百回合。”

他話如此,楊招鳳倒也不是不知輕重的愣頭青,忙不迭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