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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半野(二)

回到客棧,趙當世仔細想了想,越發覺得暗處的敵人心思狠毒。早前在休寧、北關夜市,這批人或許單純只為了刺殺自己,可選擇在映江樓與鄭芝龍會面時下手,分明就是因勢利導,有意挑撥離間搞出更大的動靜。那時但凡鄭芝龍與自己哪怕一人毒發身亡,趙營與鄭家就再也不必談什麼合作了。

昏燈跳爍,一人輕敲廂房門。趙當世聽出是華清來了,忙起身將她迎入房中。

“這麼晚了還沒睡?”趙當世微笑問道。

“一閉眼就想起白日發生的事,睡不著。”

趙當世沉吟不語,華清繼續道:“這一路來,賊人已經動手三次,顯然是為了害你。你說的沒錯,他們背後,定然出於同一指使。”又道,“咱們自棗陽出發,至武昌的這條陸路晝夜兼程,極少逗留,賊人或許無暇下手、或許還在追逐咱們......而自武昌上船,一路走江道,更不好動作,是以等到了休寧,才得到機會。”

趙當世緩緩點頭道:“我亦如此想。映江樓的掌櫃說賊人操北音,大抵便是楚豫一帶跟過來的舊仇家了。趁我離營想行不軌之事。”

“是回營、曹營還是西營?”華清秀眉微蹙,滿是擔心。

“看不慣趙營,欲置我於死地的人多了去,沒有證據一切難說。”趙當世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本想著趁此機會能與你一併遠遊,共踏良程,誰想事與願違,處處險象環生,早知如此,倒不如我一人獨行。”

華清離了凳,伏入趙當世懷中道:“能與趙郎你同生死、共患難,才是華清心中所願。這段日子雖是驚心動魄,但與趙郎相伴,更覺珍惜。比如當初隨你入川,旁人道我自尋苦吃,他們又怎麼會懂得我心中歡愉快慰呢。”

趙當世感懷道:“華清,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兩人相擁許久,房內幽靜無聲,微光中顯出些許曖昧。華清埋首在他胸前呢喃咕噥,聲若遊絲,趙當世只覺她身子發熱,綿若無骨,心中不禁一動,試探著道:“阿清,你......”

“嗯......”華清應了一聲,沒說話,呼吸聲卻逐漸沉重起來。

趙當世一手攬住她,一手拿過油燈,將燈火吹滅,房內瞬時漆黑一片。

蘇高照知錯就改,二日後於西湖之上僱了一葉扁舟,安排趙當世與鄭芝龍再會。這一次,舟上並無閒雜人,趙、鄭二人毳衣爐火,鋪氈對坐,同飲一壺清酒。連在舟頭搖櫓的艄公,也由蘇高照親自客串了。

“明日就是除夕,鄭公能抽空賞光,趙某感激涕零。”

“映江樓之局因故戛然而止,是鄭某不周。鄭某做東,便要做徹底了。舟上凋敝,也算將殘局續上,還請趙公別嫌棄。”

“鄭公客氣。雪中西湖,勝景超然。一葉舟,蓑衣互飲,匠心獨運,別有一番滋味。”

鄭芝龍說道:“往歲鄭某來杭州,事畢即走,大多回安平過年。臨近年關,泛舟湖上,觀雪景、飲美酒還是頭一遭。”連呼兩聲“快哉”,已而抬袖敬一杯酒,“真說起來,還得歸功於趙公。”

當日天落小雪,湖面及兩岸霧凇沆碭,天雲山水上下一白。耳邊微風呼呼,搖櫓格格,帶起波浪輕譁,除此之外別無他響,湖光山色寂然悠遠,令人為之心安神怡。

小舟近湖心便停,趙當世與鄭芝龍連飲數壺,都意猶未盡,蘇高照放下櫓槳,自去溫酒。趙當世感到時機成熟,主動提起了映

江樓中的那四項請求。接著便將趙營這裡的籌碼一一道出,同樣分四項。

“有我趙營代理供貨,鄭公從此無牙人之煩。”趙當世首先道。

牙人源來悠久,漢稱駔儈,本質為說合交易、從中取傭的中間商。唐代有邸店供商旅存貨寓居,牙人寄生其中,並替官府徵稅,牙、店相合自此而始。有地頭蛇之利的牙人可為販運交易量偏大的商人、店鋪從各個零散的渠道集中和鑑定所需的商貨,節省大商人的時間與精力。明代繼承前制,官府插手,利用牙人牙行徵收稅款、壟斷貿易。開國初,朝廷在兩京設立官營的塌房、皇店,各地藩王、豪紳也紛紛效仿,設店招客商,停積客貨,僱牙人收取佣金和商稅。

其後朝廷曾下令取締牙人,“天下府州縣鎮店專處,不許有官牙私牙”,“許鄰里坊廂拿獲赴京,以憑遷徙化外。若系官牙,其該吏全家遷徙”,意圖用官牙取代私牙,形成壟斷。只是天下牙人遍佈城鎮市坊,一人一秤,足以行事,又多與地方官紳沆瀣一氣,絕不是僅憑一紙敕令或幾間皇店可以完全取締。故而嘉靖年間定下市易法,將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