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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反戈(三)

天井四簷雨流如灌,雨天清爽,可踱步於堂內的褚犀地卻只覺背脊陣陣發涼。

“我家主公讓小人傳話:趙營與貴縣本應相輔相成、唇齒相依,並無半點相欺之意。信中所書皆實情肺腑,若大人深明大義,願意放下往昔仇讎,一切好辦,從今往後攜手同行;若大人依舊故我,一意孤行,屆時玉石俱焚,結果怎樣亦難以妄度。”

立於堂口的鄧龍野低著頭,任憑雨水自上而下不斷沖刷著笠帽蓑衣,雙眼卻抬視,彷彿一雙狼眼,幽暗中透出著幾分肅殺。

褚犀地不置可否,招招手,左右僕役上來請鄧龍野移步。鄧龍野推開僕役的手,但道:“明日此時,小人會再次登門造訪,希望那時大人已有上佳決斷。”言訖,也不等僕役們再上前,自甩開膀子,大跨步離去。

“合門。”褚犀地嘆著氣吩咐,僕役們關上了堂前的門,一時間,僅僅依靠天井進光的堂中顯得格外灰暗。

又走兩步,褚犀地終於支撐不住,一屁股倒在了椅上。他雙目無神看著天井中那不計其數、不斷墜落的雨水,心若死灰。他明白,自己對趙營的全力一擊,怕已成黃粱一夢。呆坐半晌,復將信展開,細細將上頭的每一個字都讀了。最終換來的,卻又是一聲長嘆。

信出自於趙營,落款的卻是襄陽府推官鄺曰廣,信的末尾還有鄺曰廣的私章。鄺曰廣任職府中推官,掌理刑獄司法,是褚家在襄陽府中的靠山,往昔吃起官司,褚犀地沒少透過他將風波擺平。而今,鄺曰廣一反常態,苦口婆心勸起了褚犀地,要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究其原因,則來自於信中提到的林大人。鄺曰廣雖未直截了當說明林大人是誰,但褚犀地豈能猜不到林銘球其人。

按照襄陽府司法程式,即便此案交付到了府中,由府中受理,且鄺曰廣幫助褚犀地將案情初步定下,但提交上去,因案情重大,到了按察司這一層必然還要複核。

無論鄺曰廣還是褚犀地,在湖廣按察司其實也有些人脈,只是這時節,“所為糾舉,不過各屆給由,大計得同佈政同署考語、上殿最”,按察司的監察職能其實已經被巡按、巡撫乃至道臣等侵奪殆盡,最終定案提交中央,必然要經林銘球之手。褚犀地與林銘球從無交情,而從鄺曰廣信中看似幾次蜻蜓點水可知,林銘球與趙當世關係匪淺。

雖說褚犀地搞不清楚趙當世究竟是如何與林銘球搭上線的,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趙當世有林銘球為靠,自己要走司法程式扳倒趙營的希望渺茫。林銘球的巡按是京官外差,即使他褚犀地使盡渾身解數,能將案子遞交到中央,可之後刑部審理、大理寺複核以及都察院糾察甚至再度提起復審,有林銘球或是趙當世在朝中的其他耳目從中作梗,這當中種種環節複雜百折,遠非褚犀地一介地方吏員可掌控。

“若老師尚在朝中,此事倒還有些迴旋餘地。”褚犀地想到身陷囹圄的侯恂,不禁有些岔氣。攀龍附鳳乃人之常情,他一個鄉下小吏,能掌一方權勢,能量也都來源於背後的靠山。侯恂給予他最重要的不是錢財,而是人脈。人在官場,關係與人情便顯得格外突出。便如襄陽推官鄺曰廣,若無侯恂的面子在,他褚犀地無論如何也結交不到如此地位的官員。

根據鄺曰廣所說,林銘球為趙當世撐腰之事確鑿無疑。此外,字裡行間,鄺曰廣似乎也表

達了另一層意思,即除了林銘球,趙當世尚有更大的靠山未顯山露水。但對於褚犀地而言,一個林銘球便足以將他辛辛苦苦的一場謀劃打成鏡花水月,即便趙當世還有大靠山,倒也無足輕重了。

“明的不行,暗的可否?”有著儒雅外表的褚犀地實則心硬如刀。很多次,正途難以解決的問題,他最後都會考慮以極端手段解決,“派幾個人,暗中將姓趙的做了?”

不過,這一念轉瞬即逝。趙營的情況非比尋常,若是小門小戶,動動指頭,殺人滅口未嘗不可。可姑且不論以趙營的防範之嚴,自己僱傭的江湖亡命是否有機會得手,縱然老天開眼,趙當世命合該死,可他一死,對棗陽縣、對他褚家的害處更巨。

褚犀地心裡明白趙當世是什麼樣的人,以及趙營其餘人的秉性。可以說,現屯駐在棗陽的趙營之所以風平浪靜甚至可稱秋毫無犯的原因,正在於趙當世對手下兇徒們的約束與彈壓。沒了趙當世管制的趙營勢必如同山洪暴發,將對整個棗陽產生極大的威脅。這一點權衡利弊的能力,褚犀地還是有的。

思忖片刻,褚犀地自覺這一遭對上趙營落了下乘已成定局,再堅持無益,喟然長嘆數聲。這一來,心裡的一塊大石放下,精神反而抖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