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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坐鬥(一)

森然肅穆的棗陽縣衙署明堂兩側,穿皂服、持水火棍的衙役們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眾赤裸上身、手執明晃晃寬刃大斧的魁梧壯士。堂前高懸書有“正大光明”牌匾,堂中的氣氛卻隱約顯得陰暗幽沉。

雖出身邊軍見過些世面,然而和絕大多數泥腿子出身的流寇相若,但凡攻下了州縣,羅汝才也喜歡霸佔縣衙自居。不為其他,只因每次坐上衙門的高背椅,一種難以言喻的征服的快感便會油然而生。

當年一同叛明譁變的邊軍兄弟皆取三國人物之名為諢號,他亦取“曹操”之名,沒成想這許多年過去,而今“玄德公”、“關二爺”、“老張飛”等等同袍先後身死族滅,他的“曹操”二字卻越叫越響亮。冥冥之中自有天數,起初他以“曹操”自比,不過隨口為之,可到了後來,人人無不認為他狡詐多計、秉性亦善變無常與曹操委實相似,為人處事的風格與這“曹操”名號倒愈發顯得相得益彰了。

衙堂暖閣最上首,年過四旬的羅汝才倨坐高背椅。數月來兵事不絕,近日趙營又咄咄進犯,一向注意形象與保養的他現在卻是頭髮散亂,面板髮黃,尤其是兩個黑眼袋,大到簡直可以塞下一節拇指也似。

憔悴歸憔悴,排場一刻也松不得。除了令如影隨形的裸身壯士們分列明堂左右,他的高背椅邊,尚且擺了幾張矮上一截的小椅子。每張椅上,都坐著個容貌冶豔、花枝招展的姑娘。

這是曹營人盡皆知的場面,羅汝才每逢議事,必會以貌美的女子陪伴身旁,讓她們盛裝打扮的同時,故意露出香肩酥胸,甚至不著主腰抹胸。他本人談笑間都會對這些女子上下其手,這些女子則俱通狐媚術,欲拒還迎,嬌笑連連。然而,只要與會的軍將因此目有斜視或心不在焉,羅汝才便會勃然色變,不留任何情面,將心猿意馬的軍將拖出施以酷刑。這是他的權術,一方面宣誓他在曹營中的至高主權,另一方面也用以觀察並伺機震懾手下的軍將。

一聲馬嘶自衙署外傳來,本眯著眼打著小盹兒的羅汝才一挺精神,睜眼道:“來了。”

衙署坐北朝南,大門前有一道照壁,上繪四腳獸,其名為諧音為“貪”,誡示官吏不可貪婪。照壁往裡,東南兩方,各有牌坊為東西轅門。進轅門,一大二小三門並立,中為大門,上匾有“棗陽縣”三字。透過大門十餘步,又面對三門,是為“二門”。當中大門上的匾額上書“儀門”二字,取“有儀可象”之意。穿儀門,一個大天井豁然而現,正中立一牌坊,橫額寫有“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之語,即戒石銘。天井側旁,皆書吏辦公所在,依吏、戶、禮、兵、刑、工六房次序而設,六房之外,尚有承發房、糧房、倉房等以及一些供衙役休歇的空房。明堂當中為暖閣,當中橫擺著公案和高背椅,公案前面垂著桌圍,桌上則放有硯臺、筆架、籤筒等物什。

腳步聲踏踏,一將跨檻而入,走到公案前五步,單膝跪地、手拱於額道:“拜見主公!”來人大眼短鬚,衣著華美,乃是羅汝才心腹、曹營老營領哨趙應元。

早起犯困,耷拉著眼皮的羅汝才打個呵欠,無精打采道:“一大早叫我坐堂,有什麼緊要的事?”說話間,習慣性將手伸進左側一名姑娘的領口。

趙應元目不斜視,正對羅汝才道:“有關北面戰情。”

“北面戰情?”羅汝才疑道,“不就是孔、白兩個廢物敗了?這倆沒錘的貨,老子也沒指望他們派上什麼用場。”

“非此事。”趙應元拱拱手道,“主公,幾日前屬下曾傳報方壪的常國安挖壕一事,還記得否?”

羅汝才吃吃笑道:“我怎麼不記得。常國安個把點兒,怕擋不住趙賊,當上了土耗子。”並道,“有王家兄弟在前頭擋著,他怕個什麼卵勁兒?也是在川中給趙賊打慫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趙應元說道:“常國安用兵謹慎,向來考慮甚多。方壪一帶河泥淤積,土質不算太硬,正好利用。就這兩日,其部已經修成了一面東西數里長的矮土牆,又在土牆外挖了兩道壕溝,圍著壕溝尚立花籬數層。”

羅汝才道:“有這工事蔽護,勝過萬兵。這常國安倒也是個能人,原以為他不過是打仗肯賣命,結果修牆築寨同樣有一手,當初著意提拔他,沒看走眼。”說著,面露得色笑將起來,“王光恩、常國安、劉希堯,一個個都有些能耐。”

趙應元稱讚道:“這些都是一時之人傑,卻甘受主公驅馳,足見主公經天緯地之才。”轉而續道,“常國安在方壪南面修了一道壕溝,閒不住手腳,今日派人給我報信,說還要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