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都不易察覺的笑意,提了水桶去樓下的井邊打水。
她和孩子都被雨淋了,他該燒點水讓她們母女倆把身子擦一下。
在打水的時候,他才想起來,他這裡貌似沒有女人和孩子換洗的衣服。
等他回到屋子,看到屋子裡的場景,手裡的桶一下子就鬆了,滿滿的一桶水灑落在地上。剛剛還好端端照顧著孩子的她,正抱著孩子在哭,溼漉漉的長髮有些凌亂地搭在肩上,她一雙蒼白纖瘦的手不斷地摸著孩子的臉。
聽到開門聲,她回過頭,眼睛紅紅的,嘴唇囁喏,瘦瘦的身板控制不住地顫抖,雙目空洞地望著他,一遍遍說著:“孩子,孩子……”
他忙跑到床邊,孩子小小的身子通紅通紅的,他探手摸了一下,卻是比火爐還要燙,一張小嘴乾涸得起了皮,最讓他擔心的是,孩子的四肢是硬硬的。
如果他猜得沒錯,孩子這是因為高燒抽筋了,要是不及時就醫,恐怕明早等待他們的就是孩子過世的訊息,他的心頭一緊,顧不上其他,抱起孩子瘋了一般衝了出去,身後,蘇凝雪快跑地跟著,不敢落下半步。
他住的地方距離附近的醫院不近,走路過去要四十分鐘,但要是搭乘車子的話只要五分鐘,可是天色已晚,根本早不到過路的車子。
筒子樓裡住的都是像他這樣的落難戶,有一輛破腳踏車就不錯了,更別提是那個年代的轎車,幾乎是少之又少,只有有錢人才趕得起。
一邊跑一邊顧看著路邊,可是,開過幾輛車卻沒有一輛願意停。
懷裡的孩子呼吸越來越輕,一張臉也由紅轉為青,恐懼迅速地竄上他的大腦,同時不遠處打過來一道明晃晃的車燈光,接著是卡車刺耳的喇叭聲,他停下來,一轉身就把孩子塞到了蘇凝雪的懷裡,然後竄到了馬路上。
“喬楠!”蘇凝雪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恐的叫喚。
卡車沉悶的剎車聲一路而來,他卻張著雙臂直直地站著,沒有退後一步。
車子最終沒有從他身上碾過去,在快要碰到他鼻尖時停了下來,司機的謾罵聲從車窗裡傳來,他卻徑直上前拍著車門懇求司機送他們去醫院。
她站在夜色裡,清寒的風吹過,望著他放下姿態不斷求著那粗魯的司機、承接著那一句又一句髒話時,再也控制不住,抱著孩子大哭起來。
喬楠聽到她的哭聲轉過頭,她正隔著雨簾盯著他,肩一聳一聳地抽噎。
他可能嚇了一跳,又跑回來,抓著她的肩問怎麼了,她只是哭,搖著頭,髮絲上的水珠飛濺到他的臉上,他心疼到不行,忐忑地擁著她拍她的背。
卡車司機被她這一哭卻是軟下了心,得知是孩子病了後,勉為其難送他們去醫院,急急忙忙去掛了急診,孩子經過搶救後送進了病房。
看著病房裡掛著氧氣罩、躺在病床上的小小孩子,她的眼淚無法停止,他站在她的身邊,卻不知道該拿什麼話來安慰她。
他已經知道,是他的妹妹,讓她遭遇這樣孤獨無助的境地。
她很少哭,這是他見過的第二次,第一次,是她結婚的那一天。
只不過不同於那一次的歡喜忐忑,這一次,他在她的眼裡只看到了滿滿的絕望和悲哀,甚至於,直到現在,她都不曾說要打電話回家。
孩子要在醫院觀察一晚上,她就坐在床邊守了一晚上,而他也跟著在病房外面的座椅上躺了一晚上,她說讓他回去,他點頭出來,卻沒有走。
沒有一個女人能承受這樣的打擊,他想要守在她身邊,即使不是以她丈夫的身份,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他們喬家虧欠她的。
第二天一早,他們就帶著孩子出了院,醫藥費不是筆小數目,他當時的生活不是很好,甚至有些捉襟見肘,父親自殺前家裡已經被封了,什麼也沒留給他。
可是,她卻拿著一疊錢到視窗把醫藥費結了,他不知道她哪裡來這麼多錢,他想問,卻在看到她無名指上那一圈白時噎住了,他昨晚竟不知道她是什麼出去找當鋪用她的婚戒換了錢,到底是他睡得太熟還是……她根本不想讓他發現?
那一瞬間,他目睹著她有條不紊地辦好出院手續,竟心生“她其實一點也不需要他幫助”的感覺,沒有他,她也可以把事情辦得好好的。
有些心不在焉地走出醫院大門,她抱著孩子,走在他的身邊,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路有些遠,我們坐一輛三輪車回去吧。”
喬楠的眼睛倏地亮得驚人,當他望見她眼底隱約的笑意,她的意思,是要跟著他回去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