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秀娘紅了眼圈應是,王老爺又看了一眼茂哥,眼睛一闔,不一時眼睛鼻子耳朵裡頭都流出血來,秀娘自家怕的打抖,卻記得去遮茂哥兒的眼睛,又叫女兒趕緊著把兒子抱出去,自家尋了個收身的來,壽衣也穿不上了,這血抹去了,就又流出來,浸出一盆子血水來。
蓉姐兒心口惶惶的跳,家裡三間屋聚的全是人,她抱了茂哥兒不敢往房子裡走,尋了個院子角落坐在涼磁墩上,茂哥兒還是嚇著了,抱著姐姐不則聲,腦袋伏在肩窩裡。
甘露蘭針這樣的貼身丫頭也還在外頭忙亂,一家子認識的不認識的全來了,俱是住在王家塘的,都姓了王,上門就是親戚,管他拐了幾個彎兒,只要上了門就要好茶好點的招待。
蓉姐兒正惶恐不安,牆那頭行過一個人來,她原是側了眼睛去看,手緊緊抱著茂哥,後頭只跟一個養娘,便連她也要去燒茶湯。
“妞妞!”那人一轉過來就叫她的小名,蓉姐兒皺皺鼻子,徐禮一步上前,看見她眼圈紅紅的,眉毛也皺在一起,柔聲問她:“這是怎的了?”
“阿爺沒。”回他的卻是茂哥兒,他張了手就要徐禮抱,蓉姐兒心口發虛,也顧不得問他怎麼來的:“阿爺流了好些血。”
徐禮一聽心裡瞭然,這是裡頭心肺壞了,一口氣不散無事,散了氣血就流出來,他拍著蓉姐兒的頭溫言寬慰,轉身就吩咐覘筆去問甘露討一個白帶子來,又拉住蓉姐兒:“你的屋在哪兒?等會子怕有人要進來哭靈,先抱了茂哥兒往你屋裡去,別讓人驚著了他。”
裡頭正在收拾穿衣,等穿好了壽衣裳,就要抬出來叫人哭靈的,蓉姐兒立時站起來,揪著他的袖子不叫他走,一路揪到房門口:“你待著罷。”她還是害怕,跟王老爺是打小失了親近,後頭雖住了一年,到底還是不親,心裡也難受,卻更害怕。
一屋子便只有他們三個,徐禮知道不合規矩,覷著沒人摸摸她的頭:“你坐著,我叫人來陪著你。”覘筆去了,捧硯還在,使了個眼色,捧硯趕緊跑去叫人。
一院子亂紛紛的,秀娘經過上回蓋墳也算知道白事該怎麼辦,預備下的孝衣趕緊換上,首飾俱都卸下來,戴上白絨花,再派了人去請陰陽先生,總要看時批書。
還得去寺裡請和尚來唸經,家裡有那會念的人,也不拘是什麼經,先念了出來,甘露幾個忙得腳打腦後跟,哪裡還能分得出身來。
徐禮見這一家子亂的沒個章法,抱了茂哥兒出來,闔上門道:“你先把衣裳換過,前頭要哭靈,你們倆個總髮跪的。”家裡沒個主事的男人,秀娘想著一樁就吩咐一樁,肚裡原是有章法的,叫那幾個上門親戚一嚎,又要分神去同她們說話,半日只吩咐了幾件事,那一個個還纏著她說情份哭王老爺。
覘筆尋了白布過來,徐禮因著是孫女婿紮了一條在腰上,所幸穿來的也是藍衣裳,兩個書僮因是徐家人倒不必綁白,蘭針從前頭掙脫了回來,蓉姐兒已是換了衣裳,茂哥兒也換過了,身上披著麻頭上頂了孝。
徐禮往前去請安,秀娘後頭能理事,前邊男人卻無法交際,眼見得徐禮趕緊把他支出去,鄉下人家定了親,就是半子了,這時候不撐門戶甚個時候幫著頂。
徐禮母親喪事時候便是他一樣樣跟著看過來的,既幫著分憂,王家的小廝夥計俱都識得他,曉得這位是大姑爺,也都聽他的指派。
那些個叔伯堂兄弟,隔得近的還好,那隔得遠的,帶了婆娘過來便是想借機揩回油,便是摸雙銀盃子銀筷子去,也算是賺了。
徐禮一出來,先還不識得,等別個一說曉得是姑爺,眼睛一掃,瞧見頭上戴了方巾,又知道家裡是世代作官的,心裡先不敢小看。鄉里這些年統共才出得幾個秀才,眼見他年紀又輕,生得又好,再一開口有條有理,按排人靈堂,置上冰盆,再督促家下人都換上孝衣服,把那孝帽白布著人看著放在門邊,有人來了就扯一條給紮上。
最要緊的是念經的,《密多心經》、《藥師經》、《解冤經》、《大悲中道神咒》輪迴著念,把那陰陽先生批的時書在靈前燒化,這才算是開了冥路,有引路王菩薩引他往陰司裡去。
那陰陽先生又斷了說要等到五七之後方有好日子好破土下葬,既這麼著,冰更得著緊著來,靈
堂裡陰惻惻,再擱上冰進去骨頭都打寒,蓉姐兒惶恐過了看著秀娘力氣不支,再看弟弟又只會抱了人縮在後頭,便自家去跪在堂前,火盆裡頭燒起冥紙來,有人來弔唁陪著回個禮,甘露便跟在她身後,再叫一個小廝打磐,幫著點燭燒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