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的大都,這是他第一次夜裡出行。
走著走著,便離開了街市,站在了河岸邊。
垂地柳,請淺色,試問王孫何時歸?
一道黑影立於身後,卻是清晰的女子之音,“你決定了?”
軒轅墨頷首,掌心握著一隻飛起的螢火蟲,攤開瞬間,微弱的螢光讓他的眼底溢位少許流光。嘴角笑意清淺,眉目溫潤如玉,軒轅墨輕嘆,“這是我最後的機會。若是此生無法相守,還不如就此死去。反正這條命,早晚是要走的。”
“他還是什麼都不肯說。”那女子低低道,“也許連他都不知道,血池裡的祁連花來自何處。”
“下月初一,不管有沒有答案,都動手吧!”軒轅墨笑了笑,看著螢火蟲飛上天空。那種容色,像極了當年的男子,有著最初的靈魂悸動。
女子沒有說話,一直隱沒在黑暗中,良久才道,“大概也只有耶律楚知道東西在哪,或者我可以……”
“少一味藥,還是會死。”軒轅墨負手而立,抬頭去看被雲層遮蔽的明月,“盡力就好,我也不過一試。實在不行……也只是我一個人的事。”
“你不會再去血池吧?”女子說得很輕。
軒轅墨搖頭,“血池藥性太強,我已承受不住二次衝擊。如今這身子也就是一口氣撐著罷了,沒了這口氣,你們就該為我收屍了。”
語罷,軒轅墨低低咳著,嘴裡有一股腥甜湧現,嘴角漸漸有些血跡。
“你沒事嗎?”女子驚問。
擺了擺手,軒轅墨搖頭,拂袖離開,“去吧!”
軒轅墨一個人走在街市上,不由自主的來到了親王府門前,心下一怔,卻又低眉一笑。也不做停留,只是轉身便走。
身後有尾巴跟著,軒轅墨也不做聲,若無其事的領著那尾巴在街市上繞來繞去。最後卻在一家露天麵館處坐下,軒轅墨喊了一碗麵。
也不管身後有多少尾巴,多少眼睛,他只是軒轅墨,一個安靜得教人無法揣摩的男子。他可以笑,笑得所有人都心寒如霜,也可以不笑,便是一記眼神,就足以讓人心驚膽戰。這是與生俱來的王者氣勢,多少人望塵莫及。
低低的咳嗽幾聲,軒轅墨取出袖中的巾絹,捂著唇憋著那口氣。嘴裡還是一股腥鹹的滋味,低眉卻見巾絹染血。
幽然輕嘆,他便將銀錢和巾絹一道置於桌案上,拂袖而去。
鋪子裡走出夥計,二話不說便收走了銀錢和巾絹。
等著軒轅墨回到丞相府的時候,管家早已等在了門口。軒轅墨不言不語,只是睨了他一眼便進去。
“大人您可回來了。”管家急忙迎上去。
“何事?”軒轅墨也不做理睬,宮燈下面色微白。
“明兒個是大人成親,喜服已經放在了大人的床頭,尺寸已經重新剪裁,按照大人今日所說的重新趕製的。”管家躬身跟在後頭。
軒轅墨頓了頓腳步,“樣式都是按照我說的做的?”
管家頷首,“是,分毫不差。”
“那就好。”軒轅墨不再說話,徑直朝著房間走去。
氤氳的燭光下,那套紅色的喜服格外的熠熠奪目。內襯上頭絹繡著美麗的纏枝蓮花,並蒂原本是件好事,但對於男子而言,未免太過於秀氣。
“大人?”管家瞅了一眼喜服,“可是滿意?”
軒轅墨睨他一眼,“要我穿給你看?”
“不敢!”管家會意的退下,“奴才告退。”
指尖掠過上頭的蓮花,軒轅墨眸色素冷,眼底掠過一絲肅殺之氣。漸漸地,眼底的光慢慢黯淡下去,他冷冷的注視著手中的喜服,忽然拂袖將燭臺掀翻在地,房內陡然一片漆黑。
坐在黑暗中,軒轅墨一語不發,連呼吸都是冷的。
外頭,月明星稀。
月光下的丞相府,紅綢漫天,如血浸染。
翌日的黎明,撕裂天際的魚肚白,帶來嶄新的世界。
石國內絲竹聲聲,丞相府張燈結綵。
十九公主耶律綺賜婚丞相軒轅墨,此事人盡皆知,一場算不上政治婚姻的聯姻,將兩個毫不相干的人連線在一處,誰知是悲是喜,是幸或不幸。
婚禮在宮中舉行,等著婚宴結束才能領著公主回丞相府。
那一日的街市上,人人喜氣洋洋。
那一日的石國內,各個笑逐顏開。
如此喜慶的事情,攤在誰的身上都是高興至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