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部分

大概只有在臨死的時候才會對它有切膚之痛。可是到那時還有什麼用呢,因為死亡的空洞已經無法填補了。就像於連·索黑爾。

於連死了,但是他的精神不朽,就像不幸也會不朽。夜深人靜,我這個二十一世紀的人默坐窗前,看見黑暗中的於連正邁著憂傷的腳步朝我走來,他那雙善良的、漂亮的大眼睛在訴說著什麼呢?

2001年2月7日

閱讀書目

《紅與黑》(法)司湯達 著 人民文學出版社

【時間恐怖症】

本文所說的時間恐怖症,存在於作家和藝術家的想象中。它不是那種常見的時間恐怖症,後者在文學和現實中都有不少:人們因為時間飛逝、光陰不再而產生恐懼之情,恐懼不斷堆積,最後釀成心理症甚至精神病。

在《說吧,記憶》一書的開頭第一句,納博科夫這樣定下全書的基調:

“搖籃在一道深淵上晃動,而常識告訴我們,我們的存在只是一道短暫的光縫,介於兩片黑暗的永恆之間。”

人生短暫,沒有比這更加樸素的真理了。能否認識到這條真理,常常被用來區分一個成人的頭腦是否正常。納博科夫以詩意的靈動再次闡述這條真理,並讓它統率全書。

不過,這並不是一條自在的真理。它自始至終都是人類大腦的分泌物。在人類出生之前,在人類認識到它之前,在人類全都成為化石之後,它是不存在的。

是啊,人生短暫,每個正常的成人都會這樣想。然而,它投在每個人心中的陰影是不一樣的,有不同的範圍,有不同的深淺,有人感到麻木,有人感到灼痛,有人則被無法排遣的恐怖緊緊攫住。納博科夫在《說吧,記憶》的開頭就敘述了這樣一位“時間恐怖症患者”:

“我知道有一位年輕的時間恐怖症患者,在第一次觀看他出生前幾個星期拍攝的家庭電影時,經驗過某種類似恐懼的心情。他看到一個幾乎毫無變化的世界——同樣的房子,同樣的人——於是他認識到他根本就沒有存在於此,也沒有人會為他的缺席而悲傷。他望見他母親在一扇樓窗裡揮手,那陌生的動作令他不安,彷彿是某種神秘的告別。但尤其使他害怕的是看見一輛嶄新的嬰兒車停在門洞那裡,帶有一具棺材自滿的,侵犯的氣氛;甚至那也是空的,好像在相反的事件過程裡,正是他已經粉身碎骨。”

在納博科夫看來,生命只是一道光縫,是黑暗中最微弱的閃光。永恆的黑暗像監獄的牆壁堵在生命的兩頭。生命左衝右突,卻始終找不到出路。納博科夫描述的這位年輕的時間恐怖症患者(也許就是作者自己),他的恐懼並非來源於對死後的擔心,而是來源於對出生前那片黑暗的想象。那是可怕的虛無。

類似的時間恐怖,列夫·托爾斯泰也曾深刻地體驗過,在《早年回憶》中,他寫下了這樣一段精彩的文字:

“從我出生到三歲這段時間,我經歷了吃奶、斷奶、學爬、學走、學說話,可是無論我怎樣在記憶中搜尋,卻找不到一點印象,想想都覺得奇怪,可怕……從什麼時候起開始有我的?什麼時候我開始生活的……從五歲的幼童到今天的我不過一步之遙。從新生兒到五歲幼童,那距離就大得可怕了。從胚胎到新生兒,中間隔著的是深淵。從不存在到有胚胎,那中間隔著的已經不是深淵,而是莫名的什麼。空間、時間、原因都是思維的形式,生命的實質超乎這些形式以外;不僅如此,我們的整個生命都越來越屈從於這些形式,然後再從這引起的形式中解脫……”

和他的俄羅斯同鄉納博科夫一樣,托爾斯泰把存在的虛空比喻為“深淵”。“深淵”,當我們在惡夢中見到它的時候,它是多麼恐怖啊。

2001年2月5日

閱讀書目

《說吧,記憶》(美)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 著 上海譯文出版社

【你什麼事都不準忘】

這是菲利普·羅斯的非虛構作品——《遺產》的最後一句話。

你什麼事都不準忘。菲利斯·羅斯用一部書的敘述,昭示這樣一個簡單的卻是啟示錄式的道理。

為什麼“什麼事都不準忘”?

這部書的標題——“遺產”是對這個問題的最好回答:因為那是“遺產”。

在這本書中,菲利普·羅斯記錄了年邁的父親從得病到死亡的過程。1988年,八十六歲的老父赫曼·羅斯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半邊臉癱,因為腦子裡長了一個腫瘤。在接下來的一年時間裡,作家為父親聯絡治病,照顧父親手術後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