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就會送頂青天大老爺的帽子給你。再加上近幾十年,老百姓早讓“高大全”的官員形象倒盡了胃口,他們評價官員的標準早世俗化了,已經十分通達。你有些缺點,他們能夠容忍。只要你做得不算太壞,他們並不苛求你。如今在中國做清官,生活上也許清苦些,但百姓從心裡擁戴你。關隱達是群眾心目中的清官,人民代表就把上級意圖拋在一邊,選他當了縣長。中國人所說的青史留名,我想並不是指載入那發了黃的線裝書,而是讓百姓代代口碑相傳。
關隱達是否就是個成功者呢?人民代表推舉他當了縣長,但他的當選是不合組織意圖的,上面事實上不承認他。他的縣長當得太艱難了,就連向地委領導彙報工作的機會都難得輪上。面對官場寵大的動作機器,他束手無策,一籌莫展。從這個意義上說,關隱達又不算個成功者,因為官場上評價人成功的標準,就是看你是否官運亨通,是否青雲直上。總之,把你一輩子的努力換算成官階來衡量,這是很叫人無奈的。
這裡就有兩個標準了:一個是人民的標準,一個官場本身的標準。人民的標準在現世往往顯得微不足道,但他屬於歷史,它的評價是永恆的。官場的標準在現世卻是絕對權威,但它的評價總需歷史再作審視,不少被官場標準推為極顯極貴者,讓人民或歷史的標準重新評價之後就成了大奸大惡。無奈人民的標準總是滯後的,因此歷史便總是在後悔。勿庸置疑,這種後悔的代價是沉重的。
有種批評,說是太貼近生活的小說,是新聞式寫作,沒什麼文學價值。我的文學觀很陳舊,始終不明白文學為什麼要疏遠生活。還有一說,新聞是歷史的初稿。可那些專司新聞的媒體,會為未來的歷史學家佈下迷魂陣的,那麼小說真能起到新聞的效果,倒也是功德無量。我便以為批評別人小說是新聞式寫作,實在也是一種抬舉。
拿她們如何是好
——讀許麗晴小說集《冬雪無忌》
如果手裡有一面魔鏡,我們可以照見許麗晴小說裡的女主角前世都是精靈,衣香鬢影,仙袂飄飄,乘著輕盈的白雲直往天上飛昇。然而她們不幸誤投凡胎,錯降塵世。她們的裙裾上牢牢地綁上了沉重的沙袋:謀生與事業,丈夫和孩子,責任及愛情。她們雖然仍保持著那個昇天的姿勢,但已無法輕盈地羽化成仙。她們有仙女明亮的眼睛和柔軟的心靈,卻畢竟不
再是仙女,只是人生血肉戰場上的女戰士。她們手裡拿著的不再是馥郁的花籃,而是飯勺和時刻上著膛的槍。
我們看不到她們自怨自艾,顧影自憐。她們彷彿生來就認同了塵世的命運和責任,那樣心甘情願、義無返顧、勇往直前。她們是塵世間的完美主義者,想做最美麗的女人、最溫柔的妻子、最慈愛的母親、最優秀的職員,甚至是最勇敢的警察、最成功的官員。她們難得有須臾的放鬆,雖然有時候也哭、也抱怨、也失敗,但無一都有著不向逆境低頭的堅韌和倔犟。哪怕是作家筆下最帶漫畫色彩的“反面”形象,也表現得那樣不屈不撓、有姿有態。
許麗晴從獨特的女性視角寫機關生活,寫現實種種。機敏細膩的觀察,犀利洞徹的文筆,冷峻智慧的理性色彩,對生存空間的微妙、無奈、黑色甚至殘酷毫不避諱,隨意間就捕捉到箇中的玄機和奧妙。這本不是一個女作家的特長。她睜大著眼睛看人生的慘痛和醜陋,準確有力,直指核心。她的小說裡有沉甸甸的人生,有不能迴避的血淚,而更多的是勇氣和智慧,不是絕望。
許麗晴的小說是現實主義的,卻又時時透出濃濃的詩情和暖意。她對大自然有著非常敏感的觸角,花朝月夕,春雨秋風,都會在她多情善感的心裡引起波瀾。她筆下的女主角是跋涉人生的戰士,也是最能發現和欣賞自然美的詩人。這些女性形象,大多有著知識女性的自信和自尊,卻不缺乏女姓的溫柔細膩、善解人意。所以,許麗晴的小說無論怎樣寫現實的無奈和人生的沉重,都總讓人覺得溫馨婉約。
讀了許麗晴的小說,男人們或許會有某種想做騎士的衝動。我們真不願意她們的鞋子再踩在泥濘的雪地裡,再為生活的沉重和艱難嘆息落淚。我們願意還原她們仙女的天性和姿態,願意她們手中只提著花籃。可這也許只是男人們的自作多情,她們自己未必答應。她們哪怕真的曾做天仙,一旦呼吸凡俗之氣,再也無法飄逸。
肖仁福小說
——肖仁福小說集《局長紅人》序
我最害怕兩件事,赴飯局和替人作序。上了飯桌,我不喝酒,卻又要說很多廢話,真是辛苦;為人家的作品寫序,是需要段位的,而我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