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柳鶴亭心中的疑念一時便又無法問出口來。
好花易折,盛筵易散,遠處“鐸鐸”傳來幾聲更鼓,夜風中寒意漸重,鮮紅的燈籠,已
有些被煙火燻黑。
一陣烏雲,彷彿人們眼中的倦意,漫無聲息、毫無先兆地緩緩飛來。
接著,有一陣狂風吹過,紫藤花架下的紅燈,轉瞬被吹滅了三個,也捲起棚上將枯的紫
藤花,在狂風中有如醉漢般酩酊而舞。
終於,一陣驟雨落下,洗潔了棚架,染汙了落花。
賓客已將散盡,未散的賓客,也被這陣暴雨而留下,大廳上換了酒筵,燃起新燭,但滿
廳的喜氣呢?
難道也被這陣狂風吹走?難道也被這陣暴雨衝散?
柳鶴亭心中想問的問題,還是未能問得出口,終於,他尋了個機會,悄悄將梅三思拉到
一邊,一連問了他三個問題:“那‘天武神經’,你是如何得到的?為何滿廳群豪聽了這本
神經,竟會有那等奇異的表情?而邊大叔知道你已看了這本神經,為何竟會那般猶豫惶
急?”這三句話他一句接著一句,極快地間了出來,目光立刻瞬也不瞬地望到梅三思臉上,
靜待他的答案。
卻聽梅三思哈哈一笑,道:“這本‘天武神經’的來歷,已是江湖中最最不成秘密的秘
密,難道你還不知道麼?”
柳鶴亭呆了一呆,微微皺眉道:“最最不成秘密的秘密?此話怎講?”
梅三思伸後一捋頷下虯髯,笑道:“這故事說來話長,你若真的有意‘洗耳恭聽’,我
倒可以‘循循善誘’你一番,只是——哈哈,今日是你的洞房花燭夜,怎能讓你的新娘子
‘獨守空幃’,我老梅可不答應,是以現在也不能告訴你,你還是快回房去和新娘子‘魚水
重歡’一下吧!”
他滔滔不絕,說到這裡,又已用了四句成語,而且句句俱都說得大錯特鍺,最後一句
“魚水重歡”,更是說得柳鶴亭哭笑不得,口中一連“哦”了兩聲,只聽那邊果已傳來一片
鬨笑!
傾盆大雨,沿著滴水飛簷,落在簷下的青石板上。
兩個青衣丫環,撐著一柄輕紅羅傘,跟在柳鶴亭身後,從滴水飛簷下,穿到後園,洞良
中燈火仍明,自薄紗窗欞中,依稀還可見到那對龍鳳花燭上火焰的跳動,以及跳動的火焰畔
模糊的人影。
這模糊的人影,給立在冷雨下的柳鶴亭帶來一絲溫暖,一絲自心底升起的溫暖。
因為,他深信今夜將是他今生此後一連串無數個幸福而甜蜜日子的開始,從現在到永
恆,他和她將永遠互相屬於彼此。
他嘴角不禁也立刻泛起一絲溫暖的微笑,他想起自己此番的遇合,竟是如此奇妙,誰能
想到秘道中無意的邂逅,竟是他一生生命的轉變。
當他走到那兩扇緊閉著的雕花門前,他嘴角的笑容便越發明顯。
於是他伸出手掌,輕輕一敲房門。
他期待房門內溫柔的應聲,哪知——
門內卻一無回應,於是他面上的笑容消失,心房的跳動加劇,伸出手掌,沉重而急速地
敲起房門。
但是,門內仍無回應,他忍不住猛地推開房門,一陣風隨之吹入,吹亂了花燭上的火
焰,也吹亂了低垂的羅帳,綿織的鴛鴦羅裳,在閃動的火焰下閃動著綺麗而眩目的光彩,但
羅帳下,翠衾上,燭花中……
本該端坐著的新娘陶純純,此刻不見蹤影!
柳鶴亭心頭驀地一跳,只覺四肢關節,都突地升起一陣難言的麻木,轉目望去,那兩個
喜娘直挺挺在站在床邊,面容僵木,目光呆滯,全身動也不動,她們竟不知在何時被人點中
穴道。
柳鶴亭所能具有的鎮靜與理智,在這剎那之間,已全都消失無影,立在床前,他不覺呆
呆地愣了半晌,競忘了替這兩個被人點中穴道的喜娘解開穴道,只是不斷地在心中暗問自
己:“她到哪裡去了,到哪裡去了?”
窗外冷雨颼颼,雨絲之中,突地又有幾條黑影,如飛向牆外掠去。這幾條黑影來得那般
神秘,誰也不知他們為何而來?為何而去?那兩個撐著輕紅羅傘的青衣丫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