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傷。
那是山鬼最後刺出的一劍,以命相搏,勉強破了劍意壓制。
“小輩兇狠。”
老道冷笑一聲,摸著鬍鬚,左手持劍向前,看著血色之路下方,那於殘肢斷臂中再次復生的山鬼。
他說:
“但只是靠著一股兇戾,又豈是老夫對手?”
“再來!看看今日是你毀了老夫修行,還是老夫斬殺你於此。”
復生的山鬼,不理會老道的挑釁。
他感覺到一抹疲憊,心魂離體的時間有點長了,回頭看著邊緣沙漏,復爾再次提劍上前,捨身決九分壓動,身體裡好像是燒起一般。
方才自己刺出那一劍,已是心神相合,卻還是沒能攻破那老道御守。
這說明,自己的劍術,還未到極致,還有再近一步的可能。
山鬼持劍向前,手中黑劍也是隱隱嗡鳴。
似乎高冷的承影,也被這兩任劍主相鬥的場面吸引,它以往任由山鬼持它傷人,卻對山鬼不屑一顧,從不回應持劍者。
只是這一瞬,承影似乎覺得,這個山鬼,還不錯的樣子。
山鬼也感覺到了手中寶刃的關注。
但他並不在意。
一把劍如何鋒利,如何強大,都在於持劍人,於他而言,自己的劍道,並非是建立在承影之上的。
幻夢之上,沈秋無聲的關注著這一幕。
他看著山鬼一次次朝著承影老道發起攻擊,一次次被以各種應對破去攻勢,往往得死好多次,才能在老道身上,留下一道劍傷。
就像是朝著一堵牆發動衝鋒,撞得頭破血流,卻依然不改方向。
但他在進步。
沈秋看得清楚。
山鬼就如一塊海綿一樣,在這恍若沒有盡頭的死鬥中,汲取著養分。
他在學習。
每一劍不只是更快更利,在那沒有停歇的亂戰中,山鬼的劍術,正在突破瓶頸,照影驚鴻劍的六十四式,已無法再約束他。
就像是小鐵自滄海劍訣中,學會滄海擊朔式,和長風萬里式兩種劍術一般,此時的山鬼,就像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卉。
這仙家劍決的兩種延伸劍術,正在被山鬼快速掌握。
快若閃電,毫無蹤跡可尋,收發隨心,如鴻雁南去,又如殺道絕劍的“驚鴻劍式”。
還有劍影分化,隨心而動,轉換靈巧,化身千萬,能以劍影聚散殺敵的“照影劍式”。
仙家妙劍,就是如此神異。
明明一套劍術,卻有兩種完全不同的理解,走兩種完全不同的武藝路數,但偏偏,在山鬼劍下,這兩種本該分化的劍術,正在被合二為一。
不。
不能叫合二為一。
是山鬼在無數次決死狂戰中,正在將自己對於這兩種進階劍術的理解,融匯在一起,加以大成的劍招,在塑出獨屬於自己的劍招。
他在突破!
那鎖住前路的瓶頸,在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對抗中,已被撞得裂痕叢生。
他在走出自己的劍道。
若無劍玉之力,這個過程很可能要持續好多年,在無數次生死交錯中,領悟劍法真意,但現在,無數次廝殺,都已被凝聚在四個時辰的不休死鬥中。
每一次死亡,都代表一次失誤。
下一次復生,這個失誤就會被彌補,被改進,直到推入最完美的境界中。
“唰”
山鬼再次登臨那血色之路的盡頭,在他身後,帶起劍影紛飛,每個影子都在用出一招劍式,就好似很多個山鬼在同時攻伐。
承影老道遞出一劍。
身後也有劍影橫飛。
雙方明明只有兩個人在對拼,但卻像是打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
山鬼的劍影,和老道的劍影拼在一處,都用承影寶刃,一劍斷魂,只是剎那間,成群的影子便被消磨開來。
老道冷笑一聲,承影甩出寒光,將身前山鬼一劍刺穿。
但隨著劍影消散,他眼前已空無一物。
不對!
山鬼本體在哪?
這念頭剛剛升起,身側便有驚鴻一劍,絕命刺來。
劍風所至,吹的老道發須橫飛。
劍光似閃電飛掠,只朝著老道脖頸而去。
劍光之下,山鬼的雙眼中,已有一抹必勝之光。
“嗡”
寒月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