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鎖定的危機感,都在這一刻消失不見。
沈秋的呼吸急促,他看著心口的手指,便後退了一步。
他對仇不平俯身鞠躬,說:
“感謝仇寨主授道。”
仇不平坦然接受了這一躬,他對沈秋說:
“我的槍意,乃是自百鳥朝鳳槍中悟出。
只要被槍意鎖定,敵人便無處可逃。而你的刀意是什麼,只有你自己才能理解,才能知道。
刀意誕生,本該是先將刀術練到無法突破的瓶頸才行。
但你既然得了奇遇,就要好生把握。一旦悟的武學真意,其武功招式,也要比單純用‘技’的武者更可怕。”
他在沈秋肩膀上拍了拍,說:
“我不會用刀,自然無法教你。
但我想,既然你的刀意如此兇戾,那麼上幾次戰場,多與人廝殺,於你的武道而言,便是大有好處的。
夜已深了,你兩人去休息吧。
過幾日,隨我一起上陣殺敵!”
沈秋對仇不平抱拳告辭,小鐵又和父親說了幾句話,便跟著沈秋一起離開。
沈秋很快回到了自己的廂房,但想了想,又走到隔壁。
他沒有敲門,就那麼推門走了進去。
房中墊著兩根火燭,在搖曳的光中,山鬼正坐在椅子上,手裡握著一卷書,在用心看。
他沒戴面具,也不理會走進房子的沈秋,似乎所有精力,都放在手中書裡。
這種認真的姿態,讓沈秋自愧不如。
他坐在山鬼對面,對自家大哥說:
“別在這黑燈瞎火的地方看書,對眼睛不好。”
山鬼看也不看他,而是翻過了一頁書。
這本書是從仇不平那裡拿來的,真正的聖人學問,雖然含義晦澀,山鬼有些看不太懂。
不過仇不平乃是一代飽學之士,在每句話後都有自己的註釋。
這樣有註釋的書,是山鬼最喜歡的。
“我方才和仇寨主說了,過幾日,要與他一起去阻攔軍隊,為是非寨的傷兵和婦孺轉移贏得時間。”
沈秋看著山鬼,他說:
“兄長,你隨我一起去唄?”
“不去。”
山鬼那雙刀眉挑了挑,他看著書,語氣平靜的說:
“要回太行,耽擱太久了。仇不平贈了很多書,也要回去看看。”
“你回太行也是獵殺北朝人。”
沈秋說:
“這次仇寨主要去殺的,可是北朝真正的精銳,還有個北朝大將呢。”
“嗯?”
山鬼的目光從書頁上移開。
他看著沈秋,他說:
“是北朝人?”
“對!”
沈秋點了點頭,山鬼毫無猶豫,也點了點頭,重新拿起書,對沈秋說:
“那便算我一個。”
這態度的突然轉變,讓沈秋都有些促不及手。
自家這位大哥天性恬淡,除了練習劍術和學習之外,對任何事情都興趣缺缺。
惟獨對這北朝人…
真是“愛”的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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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小鐵和沈秋走後,仇不平依然獨自站在月色之下。
他撫摸著自己的鬍鬚,在思考沈秋那一番話,一炷香之後,在夜空之上傳來的微微鷹唳聲中,他突然回頭。
便看到身後屋簷上,在一輪皎月之下,正坐著一個熟悉的人影。
“艾兄,我還以為你已經走了。”
仇不平看著屋簷上的人,他說:
“你為我兒來到齊魯,勢要取我兒筋骨做你的機關人偶。
我知你心中有心結,我也不想解開你的心結。
但我不會把我兒交給你!”
仇不平縱身而起,落在屋簷上。
他看著眼前躲在那裡,不發一言的艾大差。
這青陽魔君還是穿著那身鸚鵡綠袍,打扮的和唱戲的一樣,臉上滿臉橫肉,只是有幾道傷痕。
頭頂上的散亂頭髮也被削掉一些,看上去頗為古怪。
但最古怪的,是他的左臂。
那手臂明明已經被仇不平砍下來,但現在,在那衣袖裡,卻又有一隻完好無損的手。
只是在皎月之下,艾大差的左手面板上,泛著一絲陰寒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