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外,被譭棄的城牆之下,已有近百面黑色大盾被安置在破口處,算是勉強封住了破碎之地。
在那大盾之下,盡是一地屍骸,堆在一起,近一丈多高。
大部分都是北朝人馬的屍骸堆砌,但也有死在戰陣中的江湖俠客。
城牆之上,疲憊不堪的丐幫幫眾和河洛幫人,重新架起了強弓床弩,一眾死傷慘重的江湖客們,也在城樓上加緊休息。
而在城牆破碎之處外,打著是非寨大旗的郎木頭,騎在馬上,周圍盡是本陣兄弟,還有百多名天策老卒,再加上城中自願前來守城的江湖人物。
這支騎兵也膨脹到了近兩千人。
在他們前方兩百丈之外,北朝騎兵虎視眈眈,他們衝入城中的打算,被這隊是非寨殘兵打破,但此時陣中依然還有六七千人。
依然還有一戰之力。
這場仗打到現在,南朝人心中不甘,北朝人心裡更是不可能就此放棄。
他們就像是受傷的群狼,圍在獵物四周,雙眼冰冷酷烈,隨時打算趁著獵物不注意,撲上去咬掉一塊血肉。
但他們不敢動!
只要那個騎馬站在南朝人最前方,只有一隻手臂能動的江湖人,手中那把八尺亮銀槍還在,他們就不敢動。
“我等為何不衝?”
有急躁的江湖人騎在馬上,大聲嚷嚷著。
他們方才已經體會過百鳥朝鳳槍,在戰陣之上的威能,就以這千把人,殺得北朝精騎人仰馬翻,在那殺氣戰陣中,就好似無敵一般。
這些殺紅眼的江湖客,恨不得現在就衝進北朝大陣裡,再行砍殺一番,為城中無辜和那些身死的同道報仇雪恨。
“閉嘴!”
騎著馬護在沈秋身邊,獨臂的天策老將王都尉回頭罵了一句。
這些江湖人,真是眼界狹小。
真以為有把天下銳器,就能以不到兩千疲敝之師,破開眼前這北朝大陣不成?
百鳥朝鳳槍確實是兵家寶器,這把槍乃是死物,不會疲憊。
但人會累!
之前隨著沈秋衝陣的是非寨殘兵八百,如今已是人人帶傷,縱使有百鳥朝鳳槍殺氣加身,依然死傷超過兩成。
大夥從下午殺到現在,就算是鐵打的人,也該累癱了。
現在聚在這裡,以百鳥朝鳳槍威逼眼前北朝大陣不敢輕舉妄動,但自己這邊,也已是強弩之末,真要殺,也許確實殺得過。
但做過一場之後,這兩千人,又能剩下幾個?
而若是再沒了他們防守,就靠後方破痕那些大盾屍骸,根本擋不住北朝人襲擊,哪怕只有千把人衝入城中,以城中如今起火燃燒之態。
這洛陽城,怕今晚就要亡了。
“大哥,可還撐得住?”
小鐵倒是並不太累。
他一邊往嘴裡塞著乾糧,一邊扶著沈秋,低聲問了句。
“還成。”
將骨折左臂捆在腰間的沈秋,用滿是血汙的右手,握著槍,對小鐵說了句。
“別死撐了。”
騎馬帶著他的張嵐耳語說:
“殺了這麼久,你又不是天神降世,又受了傷,怕是撐不住了?”
沈秋沉默不語。
疲憊倒是其次,體內有雪霽真氣,能撫平疲憊,耐長久苦戰。
但問題是,他體內還有寒氣亂衝,高興之前那突襲一擊,將朔雪氣勁打入他身體中。
雖然他也會朔雪玄功,但高興留下的那一縷寒氣,不管是質量,還是凝實度,都要遠超於沈秋的真氣,要化解它,並不容易。
他左手骨折,傷勢挺重,此時急需安心修養。
但眼下局勢,當真是離他不得。
“那把槍,是小鐵父親留下的,他能用嗎?”
張嵐耳語問了句。
語氣中也有擔憂關切,沈秋明白張嵐的意思,若是小鐵能用,就把百鳥朝鳳槍先交給他,頂上一頂。
“只說用,誰都能用。”
沈秋搖了搖頭,他看著眼前孤寂寒夜之下,那北朝大陣影影幢幢,戰馬嘶鳴,輕聲說:
“這把槍很溫順低調,不會反傷使用者,但殺氣戰陣卻不是人人都能激發的。這天下利器,都是這個慫樣子。
你不得它心,它便不理你。”
張嵐也是哀嘆一聲。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左右掃視,最後落在了李報國身上,他對沈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