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左手輕輕一招。
一道紫光於夜色中激射而來,落入道長手心。
在淡薄些的月光下,道長的身影兩個起落,便消失在夜中。
這一幕,讓沈秋想起了數年前。
蘇州城裡,他與黃無敵的初次相遇,那時的道長,也如現在一樣,於月下飛馳,有紫光加身,如神仙中人。
那時的他,是翱翔天際的蒼龍。
而沈秋,只是一尾龍門之下的小鯉魚。
渴望著化魚成龍。
曾就是這位道長,點燃了沈秋想要登頂看江湖的心智。
而如今,數載時光,一閃而逝。
白駒過隙,不知不覺間。
沈秋也已來到了這個層次。
距離登頂,也只剩下,一步之遙。
回望往昔。
林林總總,各色時光,揮灑不去。
它們似久遠的就如上一個人生。
甚至帶上一絲陌生感。
這倒不是錯覺。
畢竟在紅塵引裡,沈秋也是度過十多個人生的,那些虛妄的人生記憶,還殘留在他腦海之中。
雖然是虛妄。
但真如活過十輩子一樣。
多少有些別樣不同的人生體悟,若不是他早有轉生重活的經歷,怕真的,要淪陷在那人生輪迴裡。
畢竟,那些幸福圓滿之事,誰會嫌多呢?
人心啊。
都是有貪慾的。
他獨自站在殘城城垣上,眺望著黑夜下的風景,心思沉浸於浮動回憶,就好似一尊受風吹雨打的雕塑。
直至黎明到來,一縷光刺破黑暗,將沈秋從真真假假的記憶中喚醒。
他迎著陽光,長出了一口氣,將胸中氣息,盡數吐出。
又在悠長的呼吸中,將心神安穩。
下一瞬。
身影自城垣散去,迅捷無比,如靈雀飛馳。
蜻蜓點水般,在數個殘垣斷壁上一閃而過,這已不像是提縱,更像是凌空飛行。
離殤步法靈雀舞空。
與剛猛霸道的‘登龍’,完全是兩個極端。
卡在瓶頸的身法,也突破了。
十息後,五里之外的營地中。
沈秋走入邊緣的營帳裡,對眼前那個枯等一夜,面容憔悴的老者說:
“威侯,老人熬夜,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老夫睡不著!”
趙廉的回答中帶著火氣。
這很正常。
一個有身份的人,被晾了一夜,換誰都會有火氣。
他回過頭來,看著沈秋,說:
“老夫也不和你廢話!老夫要帶著齊魯邊軍,回臨安城去,你可要攔我?”
“回去當然可以。”
沈秋語氣溫和的說:
“威侯掛念侄孫,乃是人之常情,沈某又不是惡人,哪有阻人回家的道理?”
他上前幾步,伸手彈出一縷真氣,打入威侯體內,通玄真氣遊走一週,驅散疲憊,讓老頭精神振奮些。
緊接著,趙廉便聽到下一句話。
“威侯想走便走吧,只是那支為國征戰的邊軍,還是留在齊魯的好,都是大好男兒,熱血漢子。
該行大事,做義舉,安定天下,不該為腐朽王朝陪葬,威侯覺得呢?”
趙廉當了一輩子軍人,自然知道沈秋話中意思。
他瞪圓了眼睛,握緊拳頭。
大喊到:
“你要讓我麾下軍卒,倒戈於你?”
“不是我。”
沈秋伸出手指,搖了搖。
認真的解釋到:
“沈某對天下毫無興趣,那些邊軍好男兒,要效忠的,乃是大楚後裔!
這也不叫倒戈。
本就是篡國者建的偽朝,又有何正統可言?該叫‘投誠’才對。”
“痴心妄想!”
趙廉兇若猛虎。
他上前一步,伸手抵著沈秋胸口。
沉聲說:
“你就算殺了老夫,我也不會下那亂命!”
“我為何要殺你一個老頭子?”
沈秋的語氣,冷漠下來。
他伸手握住威侯的手指,一點一點的向外推開,老頭漲紅了臉,拼盡全力,卻也無法阻擋自己的手指被推離。
他就如和巨獸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