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家嫌。就連我父親的鼻孔裡都還正掖著棉套子呢。
奇怪的是,這種味道,我自己卻一點兒也聞不到,不管怎麼使勁皺著鼻子嗅。有時候不免會懷疑別人是沒事兒找我茬。
掀開厚厚的破棉布簾子,我進得了堂屋。裡面窗戶關閉著,似蒸籠般又悶又熱,屍體腐敗的味道非常強烈,燻得我感到一陣頭暈噁心,差點兒作嘔。
母親說我身上的味道就是這種。
這下,我總算體會到了那些被我身上味道給折磨的人是活得多麼不容易,內心裡積攢已久的怨恨開始釋懷。
密密麻麻的汗水猶如大量蟲子一樣從我汗毛孔裡鑽出來,淋漓如雨,被浸透的衣服粘在身上,感覺黏糊糊的,很是不舒服。
慢騰騰地挪步走至床前,我揭開了披在爺爺身上的床單子。
☆、第七章:巨人
只見爺爺的上半身已被穿上衣服,剩下褲子還沒穿。隱晦地帶上套著一隻大紅色的三角褲頭,上面畫著些蝌蚪一樣的扭曲符號。
爺爺死之前找人算了算卦。那算命先生提供了這麼一個紅褲頭子,說已被開過光,穿著它能辟邪祛病,可以多活個十年八年的。買著當然要貴,比普通的價錢高出個幾十倍。結果,才穿了一個月不到,命就丟了。明顯是被坑了。
進屋之前主持有交代過我,給死者穿褲子的時候,一定要先把紅褲頭子給他扒下來才能穿壽衣,否則容易起詐屍。
但爺爺的屍體已經腫脹發胖,褲頭子緊緊地勒在了上面,而且不斷滲出來的屍油將它給浸溼了,那不得是滑膩膩的。反正,看起來很不好脫的樣子。
個子矮有些夠不到,我只得爬上床,騎在爺爺的腿上方,倆手拽住褲頭子,使勁往下扒。
不愧是開過光的褲頭子,真他媽的有彈性,跟個皮筋似的,一拉老長,抓不好就砰的一下子反彈回去了。這無疑增加了我將它扒下來的難度。
折騰了良久,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我總算把爺爺的紅褲頭子給扒下來了。
但接下來怪異的畫面將我給驚呆了。爺爺那話兒竟然起反應了,變得逐漸粗大,翹起頭朝四十五度的方向所指,下面掛著的兩顆蛋蛋也開始鼓起來,像是得了疝氣一般,擴大成一對鵝蛋,表皮光滑明亮。
那時年紀幼小的我,覺得好玩,忍不住伸手在上面摸了一把,給我的感覺是熱烘烘的,甚至有點兒燙手。
給爺爺穿好褲子後,已是將近兩個時辰過去了。雖然給他穿得擰擰巴巴的,褲襠不照襠,褲腿繞得跟麻花似的。但我自認為是完成了任務,哪管它好歹。給我累得精疲力竭,坐在床上休息了一陣,才翻身下來,去外面喊大人了。
大人們一看見我,趕忙躲得遠遠的,都亂問我身上癢不癢。他們不說還沒事,一說我就開始感到發癢了,伸爪子往臉上撓了起來。很快就起了一個大疙瘩。父親湊近過來,伸長脖子,仔細瞅了一會兒,說不是那種小疙瘩,是讓蚊子給咬的。
除此之外,我身上再無其它異狀。但大人們還是不放心,給我燒開幾大鍋水統統倒進甕缸裡,往裡面撒了很多鹽巴,強迫我在這種天氣裡泡了一個鹹熱水澡,來身上給我燙得紅溜溜的,跟煮熟的蝦米似的,還把小弟弟蜇得又紅又腫。
至於我為啥沒有被爺爺身上蟎蟲感染,直到過了多年以後,我才知道了其中緣由,但並不是好的,相反,而是很壞的一個原因:在我身上寄存著一種更骯髒的東西。
當大夥聚集到床前,看到我爺爺的褲襠部鼓蓬蓬,都不免有些尷尬,尤其是幾個妯娌,更是紅了臉。
我大娘往地上呸了一口,說老東西都死了還在耍流氓。這一說法令旁人皆側目,均指責其言太過於無禮,對死者大為不敬,必須跪下道歉。可我大娘豹眼一瞪,齙牙一齜,吼聲如雷,唾沫星子亂迸:滾恁媽了個逼的,我就是不道歉,誰能把我咋的吧。
然後,就沒人再吭氣了。倒是我大娘,又是一屁股墩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嚎啕大哭起來,拍著大腿潑罵:一群王八羔子,不就是因為俺家男人變成傻屌了嘛,你們都合夥來欺負我這個可憐人。
為了讓死者的遺體看起來體面莊重些,我二伯找來根木棍,敲了敲我爺爺的那話兒,想把它攮下去。可這招白搭,除了把那話兒給撥弄得撲稜稜的,好像又變大了些。
最後,只得用個枕頭將那話兒給壓住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屍體給弄到棺材裡,運到大街上搭好的靈棚內,要停柩三天。孝子孝女們披白裹素,能哭多大聲就哭多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