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我母親這麼一勸導,我大娘的哭宣告顯小了很多,再哭幾下就停了,摻著鼻音嗡嗡地說,弟妹,你說得老有道理了,讓我這心裡帶勁了不少。可你大哥要是正常死了,我才不會哭,我樂哈哈還來不及呢,可關鍵是。。。。。。說著,她又擠出幾顆眼淚,嚶嚶地抽泣起來。
原來,我大伯死得慘哪,在床上躺得好好的,不知啥時候命就沒了,也不知道讓誰給害的,整顆腦袋不見了。血水子汩汩地流了一床,浸透了好幾層被褥,透過床板子,瀝瀝地往床底下淌了一大灘。
一聽這,我父母驚得啞口無言。
過了一會兒,我母親擔憂地對我父親說,三兒啊,眼下你倆哥哥都死了,接下來會不會輪到你呢。
我父親愣住了,臉上沒了血色,有些發白的唇片子一顫一顫的,說個話吞吞吐吐:“會哦,我又沒得罪誰!”
當我們來到大娘家,探看大伯的遺體時。我母親指著斷頸處說:“瞧這脖子上的口子都不齊整,跟把頭給硬撕下來的似的,大嫂,要不咱報警吧!”
由於我們這村兒太偏僻,離鄉鎮很遠,一般出點兒啥事兒都不報警,那時候連個電話都沒,要去趟子鄉派出所,大概要步行一天。騎個腳踏車就快多了,可我們三家都沒有,借別人的也借不到。只好找到了村長。村長還挺有本事的,到鄰村的大隊裡找到一部有線電話,給報了警。
鄉派出所的警察來了後,封鎖了現場,並且由法醫很快給下了斷論:我大伯是給大型野生動物咬斷脖子的,頭顱肯定是讓那動物給叼走了,純屬於意外事故,此案有待追究,再發現啥情況可以繼續向派出所反映。
我母親就問警察:那動物咋不把俺大哥的屍體給也叼走呢!那警察回答說可能是那動物不喜歡吃身子,只喜歡啃腦袋吧,就跟有些人一樣,只喜歡吃麻辣魚頭。
然後三個警察就騎著帶側斗的摩托揚長而去了。
村民對此潦草辦案行為非常不滿,都亂叨咕,說這報不報案有啥區別,淨他媽瞎折騰了。
轉眼到了中午時分,喪葬主持找到我父母,說吉時快到了,抓緊給死者蓋棺吧。
蓋上棺材後,由於上面已沒了我倆伯父,自然就由我父親來摔靈前祭奠燒紙用的瓦盆。這個盆子乃陰陽盆,有的地方也稱呼為喪盆子或者吉祥盆,是死者的鍋。這個儀式很重要。而且摔盆子講究一下子摔破,摔得越碎越好,方便死者攜帶。
在家裡,我父親平時嚷嚷得比誰都厲害,可一到臨事兒了就開始犯熊。他不停地拭擦著臉上的汗,偷偷對我母親說自己很緊張,這麼多人看著,怕沒將盆子摔碎讓人笑話。我母親狠狠剜了他一眼,抿著嘴片子說,你在家發急的時候,掂住鐵鍋都給摔崩了,這一個泥燒的瓦盆你有啥摔不壞的,鎮定點兒。
可我父親還是很緊張,連喝了兩大瓢涼水,將肚皮給撐得渾圓,連汗褂子上的紐扣都給崩開了。又對我母親說自己緊張得想放屁。母親怕他到時候在一堆人跟前丟人,讓他趕緊找個旮旯先把屁給屙了去。
移棺的吉時到了。
厚重龐大的棺材由七八個效勞的年輕人給抬著,在一片吆吆喝喝中出了靈棚,到二百米外的時候停下來。就在準備進行摔瓦盆的儀式時。我大娘家的大堂姐卻尖著個嗓子叫喚起來。原來是跟糊紙草的吵起架來。
咋個回事呢!我大堂姐說,這紙草沒給糊夠,該要的錢都給了。糊紙草的叫二蝦米,人長得矮矮的,黑瘦,窄小的眼縫裡透著一股精明。撅個脖子紅著臉,理直氣壯地嗷得還要響,紙草我給恁糊夠了,是恁自己沒看好,能怨人家誰啊。
聽罷,我大堂姐冷笑了起來,指了指一圓圈拿著一堆紙草等待出發的小孩子們,說你說糊夠了,那咋不見轎子呢!
二蝦米氣憤地說,轎子我也給你們糊了,是黑色的,還讓兩個紙人抬著,我給那倆紙人起了名字,一個叫王聽話,一個叫甄有勁。
擠在人堆裡的我一聽這話,脊樑上不免有些發冷,看了看父母他們,皆是一臉的驚愕。我母親走過去,勸我大堂姐罷休,說這可是節骨眼上,得讓你爺爺走得順當點兒,等改天上墳的時候再燒一頂轎子。
終於到了摔瓦盆的時候了。我父親端著瓦盆站在棺材跟前,嘴裡嚎啕大哭著,爹呀,你沒福氣啊,死這麼早幹啥,咋不讓我們多孝順你兩天呢!這是你的傢什,黃泉路上捎著它,就不不會捱餓啦。
只見我父親咬緊牙關,汗水順著黝黑的臉頰往下流,叉開倆細長腿,挺胸收臀的,拿盆子的倆手高高地舉著,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