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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過了一會兒,又是咣噹一聲,還是那種清脆的聲音。我傾耳細聽一番。這外面的風不是多大的啊,不至於把盆子給吹起來吧。念頭還沒消完,又是咣噹一聲。這下我沒法淡定了,就披上衣服,開啟門子出去了。
外面風雪未停。只見院子裡正站著一個人,彎腰將洗臉盆子撿起來,舉得高高的,又摔了下去。由於他背對著我,加之身上粘滿了一層雪花。我看不清楚這是誰。就走近了些,扯著嗓子喝道:“你是誰啊?”
那人怔了一下,慢慢地扭過了頭。頭上和臉上也落滿了白色的雪花。我還是看不清楚他的樣子。只得又往前走近了一些。這下有點兒看清楚了,但給我嚇得腿抖起來,不敢太確定。
因為這傢伙長得有點兒像張大山,隱隱約約地可以看到他身上穿得比較紅豔,還是一件垂到膝蓋的大袍子。那個時候,已經沒人再穿這樣的衣服了。除非是給死人做的壽衣。
要真是張大山的話,那就糟了。一個已死罷的人,跑到你家裡能有啥好事兒呢!我趕緊操起擱門口豎著的鐵鍁,橫在胸前,大吼道:“你來俺家幹啥?”
那人不直接言語,將頭扭回去,猛地往前一跑,卻撲通一下子絆倒了,身體將我家的洗臉盆子給壓得扁扁的。這下,我已確定,他是想離開,卻跑不動。便往他腳下瞅去。這一瞅不要緊,將我給嚇了一大跳。
有一隻手正在他的腳踝上箍著。
只見那隻手比雪還要慘白,形如雞爪,抓得結結實實的。隔著藍色的褲子,已經將腳踝給他勒出一道頗深的凹痕來。那人從地上爬起來,再次扭過了頭,用手胡亂擦了擦臉上的雪花,聲音有些慌張地對我說:“好孩子,我是你張大爺!別忘了,咱還是親家呢!”
果然是張大山。
我緊攥著鐵鍁,不由得往後退了退,略弓起身子,肌肉緊繃著,說話有些發顫:“張大爺,你不是已經死了,咋又跑出來啦?”
張大山搖著頭唉嘆了一聲,道出一句一言難盡,然後指著腳踝上的那隻手,用央求的口氣說:“好孩子,能不能拿一把斧子,把它給我砍了!”
“這隻手是打哪兒來的?”我見他態度尚可,便將警惕放鬆了些,把鐵鍁放下來,問道。
“傻孩子,你還看不出來嗎?這隻手是打地下鑽出來的!”張大山氣急地喝道,又將那條被箍著的腿用力掙了掙,還是掙不脫,“誰知道你家院子裡埋著個這玩意兒,要不然就是毀了我,我也不往你家來了!”
我不禁又看了一眼那隻手。它並非通體全是白色的,上面的指甲是黑色的,有點兒長。我總覺得它有些熟悉,以前好像在哪兒見過。
看在是同一個村兒裡的,又跟我家算是親家的面子上。明曉得張大山這個人渾身透著怪異,但我還是給他找了一把斧頭,扔了過去。他揀起起斧頭,使勁往那隻手上砍了一下子。噹一傢伙,冒起了火星子。那隻看起來枯瘦蒼白的手,竟然像是銅鐵鑄成的一般。
接著,張大山又往上面狠狠砍了幾下子。還是白搭,根本就砍不動。氣得他目眥盡裂地咆哮起來,跟瘋了似的。忽然將斧頭稍微一轉,往自己的腳踝上猛砍了上去。
一連砍了五六下,生生地將自己的腳踝給砍斷了。留下一隻斷腳。努力撲騰著身子,一瘸一瘸地跑掉了。灑了一路子烏血在潔白的雪地上,散發著濃烈的惡臭。
過的良久,待我回過神來,再往原地瞅去,卻發現那隻手不已經見了。只剩下張大山的一隻斷腳,正在不斷地流著血,將周邊的雪白染得黑漆漆的。
我扔了鐵鍁,回到了屋裡。
大概半夜三更的時候,門子突然嘭嘭地震天價響了,將我給聒醒。我揉著眼縮在床上瑟瑟發抖。直到外面傳來父親粗暴的吆喝聲。這我才敢下床去。
開啟門子的那一刻,一陣風雪猛灌進屋子裡。父親肩膀上扛著一個軀體闖進來了。
☆、第三十九章:二炳子
進得屋後,來至床前,父親將那軀體放下來。
原來是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子。他吃得很胖,肉嘟嘟的臉錘子夾擠著鼻子和嘴巴,跟用腚坐出來的一張臉似的。也不曉得他是睡著了,還是昏迷了,反正就是靜靜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呼吸還算均勻。
看著這傢伙有點兒面熟,但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了。我就問父親這是誰啊。他瞪個眼吵我,你他媽眼瞎啊,這不是恁堂弟二炳子嘛。我哦一聲,一拍腦門,說想起來了。
原來是我二大娘家的小兒子楊少炳。只是已經有三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