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急瘋了的馮寡婦將這事與村長一講,大家一合計,決定去找個高人回來看看。
黑姑娘嘴快,口無遮攔,越說越來勁:“我就說馮寡婦家要出事吧,讓她給石尤奶奶上供,她卻說那錢要給兒子做學費,把奶奶惹怒了吧,這不就把小驢子收了去麼!現在她信了吧!還指望著兒子將來帶她去城裡過好日子呢……”
“積點口的吧,別瞎說!”宋大嫂打斷她,“我跟玉清自小玩到大,比親姐妹還親,她兒子等於我兒子,你們以後誰再拿她說事,我第一個不饒他!別讓客人笑話了!”
話音剛落,一個看起來二十歲的圓胖男子從裡屋蹦出來,扯著自己的褲子,口齒不清地對宋大嫂哭喊:“娘,褲子,尿!”
“哎呦祖宗,咋又尿褲子了!”宋大嫂趕緊將他帶到裡屋,半晌才拿著髒褲子出來,不大好意思地對我說:“我兒子,小時候被撞了下頭。”
“撞啥頭呀,天生的傻子。”黑姑娘趁宋大嫂走開的時候,譏笑幾聲,“誰讓他家眼紅村長的位置,還把人老何活活氣死了。這不現世報嘛。當了村長又咋樣。”
在場眾人皆是心照不宣,幸災樂禍。
我不發表任何意見,只看了看她們的右肩,默默吃飯。
很快,宋大嫂從廚房走了出來,邊問我吃飽沒,邊將一大碗熱湯端了上來,還沒放定,門外進來一個人。
十六七歲的清秀少年,膚色白膩得像我面前這碗湯,寬大厚實的深藍色工裝像要把他壓垮似的。五官是真的精緻,很不似風吹雨打的山裡人,倒像個落了難的公子少爺,不得已才委身於此。只可惜右眼出一片硃紅的胎印,像五根礙事的手指,故意要擋住視線一般。好好一個少年郎,白玉微瑕,委實遺憾。
不過,我看見的不止這些,他的身後,似乎還“貼”著一個看不太清的影子。
“宋嫂子,麻煩借些當歸,我家的剛好用完了,趕著給我哥熬湯呢。”少年聲音清亮,跟眾人一一打招呼,很熱絡。
“呦,春爐啊,你等著,我馬上給你拿去。”宋大嫂趕緊去了裡屋,抓了一把藥味濃重的當歸出來給他。
“謝了,回頭就還你。”被稱為春爐的少年,歡歡喜喜地接過來,忽然吸了吸鼻子,說,“好香的茶味。”
一屋子人裡,只有他聞到了我帶出來的一小罐“浮生”。
我饒有興致地看著他:“你喜歡喝茶?”
“我哥哥喜歡。”春爐打量著我,“你是……”
“我剛好是買茶葉的。”我指指門口,“看見那輛車了吧?那是我的茶葉店。”
“可以給我一些帶回去,讓我哥哥嚐嚐麼?”他認真問,“如果他喜歡,我就找你買。”
我笑道:“嚐嚐是沒什麼問題,不過這茶得由我親手來沏,才能盡顯真味。當然,如果你肯買,我自會教你沏這種茶的獨門方法。可是,我這茶不是什麼人都賣,得看心情,看緣分。”
春爐微皺著眉頭:“沒見過你這樣的生意人,難道有錢也不賺?我一定要買呢?”
“在我這兒,沒什麼事是‘一定’的,我不賣,你拿我如何?”我誠心不遂他的意,看見長得不錯的人就想逗一逗是我的臭毛病,反正敖熾又不在。
“如果別人有你沒有但又很想要的東西,你會如何?”春爐反問我。
我擦擦嘴,說:“能擁有我想要的東西,說明他很厲害嘛。”
春爐眨眨眼睛,花蕾般嫩紅的嘴唇向上一翹:“出門往北走,看見一棵大槐樹,旁邊就是我家。得空你來,替我哥哥沏杯茶,滋味好不好,茶葉賣不賣,到時再講。”
“嘖嘖,品茶這種事,我看全村也就只有春爐家有這個雅興。”送大嫂看著春爐的背影,又對我講,“你算是來對了,我們都差點忘了,春爐他哥哥是個什麼都不喜歡,只愛喝茶的怪人,人又是個殘疾。難為春爐這孩子一直照顧他,家裡大事小事一把抓,他哥哥想吃什麼喝什麼,春爐想方設法也要弄回來。”她嘆口氣,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我講:“也猜你賣的東西不便宜,不過要是那孩子真想要,能不能看在我的老臉上,稍許便宜些給他?”
簡單一件事,即刻勾勒出一幅兄弟情深、鄉鄰友好的圖畫來,我對著一臉憨直的宋大嫂道:“我有數,就衝您跟宋叔這一頓好飯菜,我也要知恩圖報呢。”
得了這面子,宋大嫂十分高興,連聲道:“喝湯喝湯,好姑娘。”
盛情難卻,咕嚕咕嚕,我將那一碗熱乎乎、美滋滋的雞湯一飲而盡,就算它裡頭,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