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感到有些不自然。
“新郎就是那個齋藤?”
“沒錯。”
“聽說結婚後【MORGUE】就不開了?”
“她是個聰明的女人,肯有早有打算。”光平檢查著球杆的彎曲程度,“但大概不會再開下去了。”
“虧她這麼輕易就要關掉,這家店對她來說有著特別的意義啊。”
“她的想法不是我們這些外人能想得通的。”
光平說道。
“也是呢。”悅子也小聲地表示贊同。
對話告一段落,光平沉默地用銼刀修整著球杆頂端,悅子則交疊著雙腿坐在一旁,注視著他手上的動作。寬敞的大廳裡,只有銼刀和皮頭的摩擦聲迴盪著。
悅子伸手取來一旁的報紙,注意到報紙正翻到招聘廣告的一面,“你也要不幹了?”她問道。
“我總不可能在這裡摩一輩子的球杆吧?”
光平揮了揮打磨漂亮的球杆。
“你修得這麼好,辭職真是太可惜了。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她說道,“我家附近以前有個技術高超的理髮師,他理髮有著自己的節奏,就像在彈奏樂器一樣。看到你剛才的手法,就讓我想起他。”
“謝謝你的誇獎。”
“辭職了打算做什麼?”
“還沒有決定,但這回可不打算繼續兼職了,我要認真找一份屬於自己的職業。我突然覺得進入某個團體未必是件壞事。”
“變得圓滑了呢。”
“圓滑?”
光平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個詞語是用來形容自己的,“是啊,圓滑了。不依附任何組織,發揮自己的個性和才能,大千世界找不到一個可以替代我的人——我之前一直妄想著找一份這樣的工作。”
“我也有過這種想法啊。”
悅子說道,“任誰都會有這種想法的,這很正常啊。”
光平這才想起來她是原本是明年春天就要畢業的大學生,應該有經常和身邊的同學討論過這個話題。
“我可不願意做個上班族。特別是製造業的上班族,撇去卓別理的【摩登時代】裡那樣的描述,簡直可以稱作組織的活齒輪嘛。不想過那樣的人生,我經常會有這種任性的想法啦。”
“這幾年大家都有這種想法啦。”悅子說道,“任誰都向往自由啊,換句話說,大家都想任著自己的性子過活。”
“但是得弄清楚一點,我們之所以能活在如此多姿多彩的世界裡,和那些從事製造業的人的努力脫不開關係。我們沒資格去蔑視他們的職業,反該尊重對待。他們所做的工作對於世間是或不可缺的。我們可以少一個搖滾樂隊,但絕對不能缺少車間裡安裝方向盤的人。”
“那樂隊的粉絲們可得傷心了。”
“這只是時間問題,他們遲早會忘卻。”
光平把修整完畢的球杆慎重地放回架子裡,到洗面臺邊洗了洗手,扭了扭脖子以緩解肩膀的疲勞。
“我今天是邀你來一起去看望姐姐的。”
說完,悅子莞爾一笑,似乎是在安慰光平。
“掃墓嗎?”
“案件也告一段落了,差不多該回復正常的生活了吧。我之前就想去姐姐的墓看看了,但就怕大家沒那心情。”
“你內心倒還挺纖細的。”
看光平滿臉的正經,悅子忍不住淺笑出聲,“我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說呢。謝謝誇獎啦。”
“我還從沒有到墓地去看望過什麼人呢。”
“沒有什麼特別的規矩啦。怎麼樣?你去不?”
“去。”
光平的腦中浮現出一幅墓碑矗立在夕陽中的景象,這想象中的石塊,似乎在向他傾訴著什麼。
“說得日常些——咱們去跟廣美問聲好吧。”
“太日常了吧。”悅子笑道。
兩人離開臺球廳,前往車站。街邊的店鋪基本都歇業了,咖啡廳和飯館自不用說,連服裝店也關門了,其他商店街是絕不會出現這種狀況的。
在悅子的提案下,兩人絕對去買束花。廣美生前經常關顧的花店還在營業,她就是在這裡買的秋水仙的圍繞下死去的。
花店門口排滿了五顏六色的花朵,散發著嬌豔的光芒。光平仔細地觀察每一朵花,發現自己叫不出幾多的名字,他本身就對花草的名字有些遲鈍,但沒想到自己會對花陌生到這個地步。他覺得這種無知不是可以用一句沒有興趣就可以饒恕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