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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祖爺覺得最對不起的兄弟就是張自沾,當年從上海不顧一切將他招致麾下,犧牲了他的父親,又用攻心之法讓他徹底臣服自己,後來心生慚愧為他撮合親事,不料正是這樁親事毀了張自沾。

好好的一個人,如今已是半痴半癲,往日英俊瀟灑、妙筆生花的小書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不修邊幅、邋里邋遢的相思病患者,這一切都是祖爺一手造就的。

壩頭們也時而在祖爺跟前反映:老四如今喜怒無常、精神恍惚,再讓他負責做局的道具恐出差錯,一旦誤了大事,恐所有人都受牽連。言外之意就是他已經不適合做壩頭了。

祖爺對自己手下的每個壩頭都很熟悉,誰什麼脾氣,誰善誰惡,誰有什麼毛病,祖爺瞭如指掌,每個人祖爺都可以總結出一個字。

大壩頭猛,什麼黑幫、鬼子、軍統、豬狗貓蛇畜生,統統一刀砍過去。至於他自己的命從未考慮過,這是他的可敬之處,也是可悲之處。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雙親誕下兒郎,可不是讓你玩命的,倘若他父母地下有靈,也會死不瞑目。

二壩頭膽,天生不知道什麼叫害怕,野鬼妖狐之類的事情從來嚇不倒他。在他眼裡,人就是能走路的骨架和血肉,死了之後就是腐肉,能奈我何?但他不知佛家有六道眾生,狐死尚且首丘,人死豈無魂靈?刨墳掘屍天誅地滅,祖爺也知道,二壩頭的結局應該會很慘烈,但轉念一想,自己何嘗又不是呢?

三壩頭聰,他很聰明,隻身行走江湖時就混得不錯。書讀得多,諸子百家無所不通,三教九流無所不曉,更能夠揣摩祖爺心思。但聰明不等於智慧,他和黃法蓉犯了同一個毛病:太聰明,聰明反被聰明誤。

四壩頭真,這個孩子心中無邪念,很真實,家教也好。但過於善良也是愚蠢,謂之愚善,畢竟這個世界不是人人都善,你一味地施善心,而又不講究方式,就會被別人當傻子玩,最終不是做善事,而是成就了罪惡。四壩頭是最不適合做阿寶的人,祖爺卻因為他的一技之長將其籠絡過來,尤其是他飽受打擊、渾渾噩噩後,祖爺更是覺得對不起他。

五壩頭鬼,記憶力好,善於察言觀色,從不頂撞祖爺,也不頂撞壩頭們,他看準了所有壩頭中三壩頭最聰明,所以一直跟在三壩頭屁股後面,可惜跟得太緊了,祖爺起了防範心。

六壩頭忠,這大概和他出身“斧頭幫”有關,自幼接觸的都是忠肝義膽的人和事,王亞樵麾下的人都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主兒,他跟了祖爺後,慢慢地成了祖爺的貼身護衛。

現在大家對四壩頭頗有微詞,祖爺聽出了這個弦外之音,但祖爺卻猶豫了。

在這個時刻如果免了四壩頭,那他就真瘋了。這不是一個職位的問題,而是生死的問題。祖爺在想,想如何挽救四壩頭,或者說如何替自己贖罪。那一刻,祖爺恨自己,恨自己為了一己之私毀了一個人的一生。

祖爺和四壩頭並肩而行:“自沾,最近身體好些了嗎?”張自沾自從失去黃法蓉後,整日失眠,祖爺親自為他抓藥,希望他快些好起來。

“好多了。”張自沾回答。

“好多了就是沒好。自沾啊,你自己也懂中醫,平日裡給自己按按穴道,舒緩一下……”

“嗯,要是法蓉在就好了……那時,她總是睡前給我按壓穴道……”

樹叢中的黃法蓉聽到這句話,眼淚奔湧而出,趕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江飛燕在一旁不停地搖頭嘆息。

“自沾啊,什麼是愛啊?你這個大才子學貫中西,你給祖爺解釋一下。”祖爺突然轉移話題。

張自沾想了想,說:“愛就是敢於為所愛的人獻出生命。”

“誰說的?”祖爺問。

“柏拉圖。”

“什麼圖?”祖爺不解。

“哦……呵呵,”張自沾微笑著說,“柏拉圖是古希臘的一位哲學家,他去世距今已有兩千多年了。如果法蓉還在,我願意為她死一次。”

黃法蓉偷偷看著消瘦憔悴的張自沾,聽著他這些話,幾乎要哭出聲來,江飛燕趕忙扯了扯她的衣角。那一刻,黃法蓉才覺得自己對不起張自沾,自己作為有夫之婦卻暗戀祖爺,拿自己的丈夫跟祖爺比。舟山做局時,首先想到的不是丈夫的安危卻是祖爺的安危,自沾雖脾氣不好,但對自己傾心相愛,從無二心。“我真的不是人!”黃法蓉深深地愧疚。

“自沾,柏拉圖說的也對。不過祖爺倒有另外一個看法,你聽聽有沒有道理?”祖爺知道黃法蓉在聽。

“祖爺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