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非難。他清楚,只要他不大肆宣揚,弄得當局在與駐布魯塞爾的非洲使節們打交道時感到難堪,他儘可以逍遙自在地生活。
然而,才不過幾周光景,他就覺得百無聊賴了。幾天前,他把一個想摸摸安娜屁股的水手狠揍了一頓,因為那可是他向來不能容許別人染指的地方。他因此而稍稍快活了一點,但卻勾起了他對往事的回憶。這時他能聽見安娜整理酒吧間樓上他倆同居的那一小套房間發出的低低聲響。他從櫃檯前的圓凳上欠起身來,一口氣又幹了一大杯啤酒,然後朝樓上喊道:“要是再有人進來,你自己招待吧。”
就在他踉踉蹌蹌地轉身向樓上爬去時,店門大開,闖進一個電報生。
這是個爽朗的春夜,空氣中微微有點涼意,馬賽舊港的一灣碧波平滑如鏡,水面上映出了港口四周林立的酒吧、咖啡館的倒影。不一會兒,一條返航的拖輪孤零零地穿過港灣的中心,劃破了鏡面,留下一道寬闊的水波,浪花向四面盪漾著,拍打著泊在港灣內漁輪的舵葉,響起一陣輕微的咯咯聲,隨後又平息下去。沿著卡尼貝爾大街,停滿了一輛輛汽車。千家萬戶的視窗傳出陣陣燒魚的香味,年邁的老人坐在家中慢慢地啜飲著杯中的首香酒。而那些毒品販子們此刻卻正藉著夜色的掩護,匆匆跑過街頭巷尾,為獲取鉅額利潤而四下奔波著。這是個普普通通的春天的夜晚。
在市內一個自稱“色拉籃子”的民族混居區裡,人聲鼎沸、擁擠不堪。在這兒惟有警察才是正人君子。讓·巴普蒂斯特·朗加拉蒂這會兒正坐在一家小酒吧的角落裡,喝著一大瓶冰鎮雷卡德酒。
他不像詹尼·杜普里或馬克·弗拉明克,並不覺閒得難受。在監獄裡捱過的那些年月,教會了他對哪怕是最索然無味的小事也能興趣盎然,漫長的無所事事的生涯,使他比起絕大多數人來都更會打發時光。
此外,他已經找到了一項足以餬口的工作,所以他的存款至今分文未動。他穩穩當當地存著錢,在一家無人知曉的瑞士銀行裡,他的存款不斷增多。總有一天,這筆錢將足夠他買下卡爾維市那間他矚目已久的小酒吧。
一個月前,他早年在阿爾及利亞結識的一個好友,由於一件區區小事——私藏一隻裝著一打前法國陸軍0。45柯爾特手槍的提箱——而下獄。他從牢房裡給朗加拉蒂捎了封信,委託他“照看”一下平時和自己同居的一位姑娘。他深信這個科西嘉人決不會有負他的拜託。這是個身材高大、生性調皮的好姑娘,原名瑪麗·克萊爾,現在自稱若拉,在圖巴洛區一家酒吧間當夜班女招待。也許是看上了他那矮小的身材吧,她對朗加拉蒂很感興趣。惟一使她抱屈的是,朗加拉蒂對待她的方法與她那位身陷囹圄的男友大不相同。其實身材矮小毫不妨礙他充當若拉的保護人。那些黑社會中對這個姑娘垂涎已久的好漢們,一聽說朗加拉蒂這個大名,便都退避三舍了。他們無須再多領教他的厲害。
這樣一來,若拉便洋洋自得地成了擁有馬賽城內最好的保護人的姑娘了。朗加拉蒂倒也滿足於就此打發時光,靜候下一個合同找上門來。雖說他和僱傭兵中少數幾個老相識還時有聯絡,但由於畢竟是重操舊業,他還得靠夏農多幫幫忙給他找份合同。不過,他心裡有數,他正是僱主們急於尋找的那種角色。
剛回法國不久,巴黎的夏爾·魯就曾找上門來,建議和他簽訂一個獨家合同。作為交換,一俟有活幹,他可以自由挑選,魯在他面前吹噓說自己正在醞釀著六七項合同,朗加拉蒂信以為真,因此也就未與他人掛鉤。後來,他覺得事有蹊蹺,經過一番調查,才弄清魯原來是個牛皮大王。這傢伙自從1976年因為胳膊上中了一槍而從剛果布卡武回國後,至今一事無成。
朗加拉蒂想到這裡,嘆了口氣,瞟了一眼手錶,一口喝乾酒起身離去。已是若拉上班的時候了,他該回去護送她前往酒吧,再順路光顧一下那家通宵郵局,看看是否會有夏農來邀他前去參加一場新戰爭的電報。
慕尼黑現在的氣溫比起馬克·弗拉明克居住的奧斯坦德還要冷。在遠東、阿爾及利亞以及非洲度過的漫長歲月,。使得庫爾特·塞姆勒的身體變得單薄多了。這時他正打著寒噤,緊裹著齊膝長的黑皮大衣,向通宵郵局走去。他每天早晚都要來打聽一番,暗自希望會收到來信或電報,給他帶來訊息或請他前去赴約,簽訂上一項新的僱傭兵合同。
從非洲歸來後,他覺得這兒的生活既無聊又枯燥。和絕大多數從軍多年的老兵一樣,他討厭平民生活,痛恨身著便衣,藐視政治,心中無時不在渴望能再過那種早已習慣了的冒險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