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前,南邊鄱陽湖東岸的饒州城(現江西上饒)被吳越國平南軍節度使錢弘億攻下了。這倒不是說錢弘億有多能征善戰,而是饒州實在沒有重兵防禦,而且因為多年和吳越國的南平軍接壤,饒州百姓對於吳越國那邊的好日子可是早有耳聞——
錢弘億當年剛剛進入贛南的時候,就不徵勞役,而是讓吳越官府出錢僱傭失業流民幹活餬口,信州、歙州都廣受其惠。南唐的饒州與那兩個地方相比,不但戰後沒的免稅,反而因為戰爭的破壞導致徭役更重。兩相對比之下,饒州百姓人心浮動也就成為了常態。後來,三年前吳越國居然連人頭稅都徹底免了,饒州這邊多方滲透擴散了訊息之後,就更加百姓思變了。此番錢弘億出兵,不過圍城六七天就拿下了饒州,就與城內百姓浮動頗有關聯。
對於同是文弱的南朝百姓來說,輕徭薄賦的吸引殺傷力實在是太大了。尤其江西不算是南唐的核心所在,認同感差異最不明顯,出現這種事情毫不奇怪。
兩天前,也就是饒州易手的訊息傳來後又過了兩天。西北的池州刺史周宏祚那裡也傳來了急報,說是吳越主力大軍由吳越王錢惟昱親率,已經逼近池州、抄掠諸縣,不日即將圍城。周宏祚害怕被圍後送不出訊息,這才派遣斥候信使來江州通報。一條接一條的壞訊息,把江州弄得人心惶惶。
……
這一日日頭正已西沉,江面上僅剩落日隱沒後那最後一絲天空反光的餘暉。一艘飛馳的車輪舸卻突然出現在江州東北水門外的長江江面上。那船速飆飛,換算到後世的航速估摸著可以達到獨立節上下,對於水輪動力的船隻來說,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守城計程車卒連日緊張,本就有些過敏了,看到來船立刻出聲示警,一個都頭飛跑進城樓裡通報,讓當官的來定奪。
“謝虞侯快看,那邊來了一艘船,打得是……好像是池州兵的旗號。莫非又有禍事了麼!”
這個被士卒們姓謝的都虞侯,名叫謝從暉,是前任康化軍節度使謝彥實的侄兒。
六年前吳越和後周第一次夾攻南唐的時候,謝彥實帶著兩萬康化軍主力在宣州與湖州之間的顧渚山一戰中,被林仁肇打得大敗,謝彥實本人死於亂軍之中。事後南唐皇帝李璟還算仁慈,沒有追究謝彥實是否有指揮不當的問題,反而把他的子侄和從弟優先提拔了一級以示撫卹。伯父死的時候,謝從暉還只是江州城內一名指揮使,如今積功升到都虞侯。
聽了麾下都頭的彙報,謝彥實立刻從城樓裡衝出來,趕到女牆邊往下看去,只見一艘快船已經距離城牆根不過兩三百丈了。須臾靠上來後,謝從暉便立刻大喝讓來船止步,通報情況,來船上一個軍官服色之人躍上船頭甲板,大喝道:“某乃池州周刺史麾下水軍都頭。池州城被吳越人四面攻打甚急,水師水寨被越賊所奪,又聞越賊四面團團圍死池州後,沿黃山北麓沿江急進,竟是要以水路逆流補給,直取後軍,周刺史恐有失,特讓某前來報信。速速開門放我入內。”
謝彥實不敢造次,此刻天色昏黑,來者突然,縱然方圓四五里內的江面上極目望去都沒有別的船影子,也是不好貿然開門的,當下只是答道:“既然是周刺史的信使,且把船緩緩靠過來,把信函及符印勘核等物都裝在繩框中吊上城頭!”
那人也不計較,等著城頭搖下吊筐,那人把船駛到城門近前,隨後從懷中掏出火漆的密函竹筒與信物,都丟在筐內讓人絞上去。
謝從暉拿到東西,略略看了一下,封皮上直接寫著落款,謝從暉見過周宏祚字跡,雖不記得十分清晰,卻也好歹認個七八分,覺得果然是周宏祚親筆,再看火漆上的鋼印也著實不差,信物也均是池州軍物件。至於密函的內容,不是他一個都虞侯有資格看的,還是送到城內找防禦使大人親自開拆的好。
“既然如此,爾等且在城下少待,某這便將密函送去防禦使大人處驗看!”
第322章 不要讓陌生人站在門口
謝從暉帶著周宏祚的報信密函,快馬趕到城中的防禦使官邸,將信函交出。雖然江州城不大,防禦使官邸也著實就近在城北,策馬往返四分之一個江州城的距離,依然需要半炷香的時間。
防禦使白舍靜親自開拆了周宏祚的親筆密函,上面盡數說的是吳越水軍已經突破了潤州、金陵江面,壓制了池州的水軍。潤州和金陵的朝廷水軍似乎目前全部是在做固守金陵的打算,只要吳越人沒有協助北人渡江的舉動,那便絲毫不會對吳越人的穿梭做出理睬,完全任由吳越人多走制江權——好吧,或許這個時代還沒有制江權這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