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威駕崩的訊息,很快就震動了整個中原。
最興奮的,自然是和後周有滅國世仇的北漢劉崇了——三年多前,不就是郭威奪了他後漢朝的天下、殺了他兒子劉贇麼?他劉崇以後漢正統自居,結果被打到僅剩河東節度使一鎮之地,只有依託遼國才能勉強維持。如今,他一生的宿敵郭威死了,新爬上來的是三十多歲的晚輩柴榮。劉崇倚老賣老之下,自我感覺一下子非常良好,幾乎是立刻就要謀劃出兵南下、聯合契丹恢復大漢江山。
在南面,南唐皇帝李璟本來已經憂患成疾,聽說郭威死了之後,一下子手腳也不冷了,自己也能下地散步了,好像整個人都年輕了十歲一樣。忙不迭地命令重臣孫晟去北朝商量議和的事情。
柴榮為了儘快從淮南抽出兵馬,倒也不為己甚,當下兩國便草草達成了協議:自壽州以西,凡是已經被周軍佔領的州城,全部劃入後周版圖;南唐一方不僅要把境內零散兵馬撤走,也要負責遣送民間抵抗力量“白甲軍”。而壽州以東的土地,因為原本週軍就沒有找到足夠堅固的楔入點;此前在那一帶作戰的周軍,無非是以一群四處剽掠因糧於敵的流寇形態出現的,所以放棄那些領土、歸還南唐也是應該的了。
議和成功的訊息傳到金陵、傳到杭州,眾人好歹都是心中落下了一塊石頭,覺得總算可以有幾年太平日子了——吳越國這一年來與南唐雖然交兵激烈,攻戰頻繁,但是畢竟吳越不是正規建號稱帝的皇朝,吳越人出兵打的是“大周天下兵馬元帥”旗號、名義上是奉了大周皇帝的號令來討伐南唐的。如今後周和南唐議和了,吳越和南唐也該自然進入議和狀態了吧?
當然了,理論歸理論,大義名分歸大義名分。實際操作上,雙方的外交人員還是要扯皮一頓的。
……
錢惟昱的地盤,雖然與南唐接壤最密切;但是兩國外交上的事情,他依然是不能插手去越俎代庖的,那隻能由他王叔派通儒院的那幫學士去和南唐的禮部扯皮。
郭威駕崩的時日,正是廣順三年臘月末;新年伊始——確切的說,是“顯德元年”新年伊始,訊息才傳到江東。不過,訊息傳來的時候,錢惟昱居然又不在蘇州,而是趁著年關裡的閒暇,私自跑回杭州去了。他之所以這麼篤定,完全是因為他對歷史的走勢很有信心,他知道歷史上郭威的壽命,而且柴榮又退兵了,除了郭威不行了,還能有什麼可能?
按說,出鎮外藩節度留後之後,非宣召按說是不該進“京”的,不過如今王叔錢弘俶對錢惟昱還算是分外優容,侄兒要跑到自己直轄控制範圍之內,還能有什麼壞事不成?加上吳越國宗室向來團結,所以只要有正當理由不是無故亂跑,就沒什麼大礙。
那麼,錢惟昱在短短數月之後,再一次回到杭州,並且打算長住個把月,把正月裡難得地閒暇全部打發在杭州,究竟是出於什麼原因和理由呢?其實也很簡單:他是正月裡生人,過了年關便是十七週歲了,嗯,如果算星座的話,該是腹黑隱忍、大器晚成的摩羯座吧。周娥皇比他大了兩週歲,如今卻已經要19週歲了,在如今這個時代,算是絕對的大齡剩女。他不可能讓周娥皇無條件的等下去等太久,於是決定好歹帶著娥皇和家中女眷回杭州的葛嶺別業住一陣子,讓自己的母妃認一認這些姑娘家的,算是見了長輩,稍稍有點交代。
他四時繁忙,東奔西走,一年都難得有大段的閒暇時間,所以,也只有挑這個寒冬正月、百業歇息的時節。至於周娥皇自己有什麼打算、周家長輩如今明面上不能和錢惟昱有什麼交集、具體六禮如何成就、等待多久,就不是他錢惟昱該操心和決定的了。
錢惟昱帶著周娥皇、周嘉敏姐妹,還有蔣潔茹、安倍素子、陳璣,以及顧長風和源賴光兩名執掌親衛的高手、數十侍從,三四輛軟墊的華貴馬車、三十匹從騎。從蘇州滄浪園出發,直奔杭州城外、西湖北岸的葛嶺半閒堂。途中少不得用兩艘運河裡常行的水師大船,載著車馬沿運河代步了200裡。
從滄浪園出來之後,一路上週娥皇心中便有些惴惴不安,整個人都似魂不守舍。當初她跟著錢惟昱跑出來的時候,是周宗允准的,一來是周宗當時也不可能預知到郭威會死、只覺得北朝大軍來勢洶洶、南唐很有可能不免此難。他周宗自己發自內心地不希望妻女跟著自己一起做殉國之鬼,畢竟他是七旬老者了,不能晚節不保,而妻女都還年輕。二來當時錢惟昱拿出鱷魚給周娥皇治病確有奇效,在周娥皇纏綿病榻的情況下,去吳越就能得到救命的南洋豬婆龍,事急從權之下有何不妥?
所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