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看——”他似乎琢磨了一下措辭,最後十分嚴肅地回稟女皇:“恐怕是廢了。”
女皇聞言,袖中的手忽然輕握了一下。
☆、第32章
縱然紀御醫已算是數一數二的大夫,然女皇卻道:“不著急下結論,先讓太醫署會診。此事暫不要與外面講,尤其不能讓吳王知道,宗家那邊倘若問起來,也往好裡說。”
紀御醫低頭領命,回說:“臣知道了。”
女皇一直板著臉,幾番欲言又止,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只交代道:“宗相公在病中不宜打擾,不要總讓吳王過來探望,畢竟她也還病著。”
“喏。”紀御醫躬身送她離開後,隨即回到房內,與坐在榻旁的李淳一道:“相公飲完藥該睡了。”
李淳一明白這是逐客令,且也猜到是女皇的意思。她正要站起來,宗亭卻下意識握住了她的手。他狀況明顯又差了下去,額頭滾燙仍在發高燒;因不想表露痛苦,這會兒連眼皮都又重新闔上。李淳一欲抽回手,指頭卻被他握得更緊,她罔顧一旁的紀御醫,俯身低下頭在他耳畔輕聲道:“相公好好休息,我還指望你好起來呢。”
她唇瓣似有似無吻了一下他耳垂,隨後掙開他的手起了身。她走到紀御醫身邊正要詢問,紀御醫卻搶先開口,壓低了聲音與她道:“傷後反覆發熱很是危險,相公需靜養,殿下也需靜養,這段時日還是互不打擾的好。”
“知道了。”李淳一勉為其難地應下這請求,回頭看看再次睡過去的宗亭,沉默走出了門。宋珍即刻迎了上來,只看她這模樣,也知宗亭的狀況十分糟糕,遂不問了。
行宮的風愈發大起來,早上還在枝頭苟延殘喘的紅葉,此時全部凋落了。
到了晚上,太醫署幾位御醫悉數趕到了行宮,紀御醫甚至將蒲御醫也一併請了來。蒲御醫乃國醫聖手,同時也是紀御醫的老師,講話一向很有分量,如今他雖已不再理太醫署的事務,但凡有什麼疑難雜症,諸人都還是會首先想到他。
病室內多點了幾盞燈,西面的小屋裡也是燈火通明。幾位御醫會診完沉默地在屋裡坐著,其中紀御醫開口道:“諸位可有什麼見解?”其中一位胡御醫道:“恰好傷了脊柱,往後的日子恐怕是不好過,說句不吉利的,眼下能不能捱過這關都危險。”
燭火跳了跳,另一位御醫道:“哪怕捱過這一關,將來在朝堂中行走也多有不便,真是可惜哪。此事可告知宗國公了?”
“還不曾,國公只知孫子傷到了。”一年輕御醫回。
“國公倘知事情到這個地步,那還得了?宗家可就是……”
蒲御醫終於發話:“你們都沒法子了?”
一眾後輩紛紛搖頭,蒲御醫說:“那便擬個結論報給陛下吧。”這時內侍上前,準備筆墨容主筆御醫撰寫醫案。紀御醫身為首席,自然責無旁貸,寫完後遞予蒲御醫看,蒲御醫閱畢飲了口茶,示意妥當,便交由其他御醫簽字。
最後那醫案交到內侍手中,頂著夜間寒風送到了女皇案前。會診結論不理想,甚至連蒲御醫都未給出什麼解決的辦法,女皇憂心忡忡卻無計可施,只叮囑太醫署務必保住宗亭這條命,至於是否殘廢的訊息則能拖就拖,眼下絕不要外洩。
深夜的行宮潮平浪靜,按部就班走向黎明,太陽卻未露臉。
宗亭高燒了徹夜,年邁的蒲御醫守了整晚都沒能讓他退燒,夜幕撤去,屋外卻陰雲沉沉,初冬的雪眼看著要降下來。又過了半個時辰,熬好的湯藥送進來,庶僕衣袍上已是攜了數片雪花,推開窗,竟是好大一場瑞雪。
冬降初雪,對百姓而言是好兆頭,但朝廷裡卻似乎沒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太女和政事堂為支度國用計劃差點打起來,度支侍郎夾在中間難做人,最後只得頂著風雪到行宮來告狀,卻恰好撞到女皇頭風發作,碰了滿鼻子灰。
支度國用最終還是發敕到尚書省執行,李乘風基本佔了上風,於是乎關隴也沒能撈到半點好處,反而比今年更加吃緊。
度支抄發敕後,金部倉部愈發忙碌起來,尚書省其他衙署也不閒著,吏部終於結束了制科的授官事宜,多數人都得到了安排,而那位擊鞠場上犯了事的舉子,則不再敘用,將來亦不得再參加考試,幾乎算是沉默的處罰了。
至於賀蘭欽,初授官便進入核心權力中心的門下省,也算是開國以來第一例,難免遭遇議論。
像雪花片一樣紛紛而至的,除了對賀蘭欽的議論,還有乍起的流言。宗亭還在行宮養傷,但朝中卻瘋傳“宗相公從此就是個殘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