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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一碰就疼,他緊緊揪著她的前襟,那勒疼從柔軟前胸傳到脊背,令她倒抽氣。

應對這個世界雖然困難,但打架卻不需要講道理。本能願為疼痛復仇,她反抓住他的手臂,和他廝打,瘦弱的身軀迸發出難估的力量,像一頭兇戾小野獸,露出尖利爪牙,拼盡本能爭奪領地。然她到底不是他的對手,處處落盡下風,還要被咄咄逼問:“你是啞巴嗎?!你的舌頭被割掉了嗎?!”

她滿腔怒氣無可宣洩,哪怕處於下風,卻仍然頑強得像頭不服輸的小老虎。對方似乎也沒有料到她會這樣糾纏不休,到最後連監生服都被扯亂、髮髻也被打散,卻絲毫不影響她的鬥志。

力氣殆盡一團糟,對方躺在地上想要收手,她卻不由分說狠狠下口咬了他。她的確是頭小老虎,有一口利牙,毫不留情地咬住他脖子,扎破面板,瞬間滿口血腥。

然後她站起來,抹了抹嘴,胸膛劇烈起伏,卻仍沒有開口。她奪得了勝利,“砰——”地重新關上了自己世界的那扇門,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有說。

後來又打過幾次,只要在二樓不期遇見就會打架。對方忍無可忍:“你都已經吃了我的血,還想怎樣?”她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這麼多力氣,也不說話,只是很憤怒。

對方忽然抓住她的手,掰開她握得緊緊的手指頭,將這一季最後一朵桃花,放在她的手心裡:“不要用力,你一用力,花就碎了。”

她看著那朵桃花,沒有再握拳,也沒有再“砰——”地將自己的門關上。握手言和來得莫名其妙,而那朵桃花雖然漸漸枯萎,最後皺縮褪色,但那隱秘氣味卻一直在她人生裡盤旋,日夜不散。

桃花氣味。

時隔多年,李淳一再次穿過桃林走到樓閣前,卻沒有再捕捉到那味道。石臺縫裡的蔓草隨季節進深而萎敗,門口的石獅在黑夜裡瞪目,它永遠不睡,它知道一切。

她依然爬窗入,這一瞬似乎並不再懼怕黑夜。灰塵味依然濃,她掩唇忍住不咳,摸黑獨自前行,一切都沒變化,這樓閣仍常年被人遺忘。沿樓梯往上,她忽然察覺到了不同,有風,流動的風輕湧,鼓動著灰塵飛旋又降落,桃花氣味愈來愈近。

她走到樓梯口,有人已等候她多時。沒有像多年前一樣見面就打架,但他卻忽然走過來將她抱起,直到行至窗邊,將她放在高足案上,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這才對她表露笑臉。

李淳一從驚詫到鎮定,不過一瞬間。她並沒有覺得彆扭和不適,在這無月有風的黑夜裡,方才的懷抱也好,這若有若無的桃花氣味也好,似乎都自然得恰到好處。

“相公為什麼在這兒?”她垂足坐在高案上,抬頭問他。

“殿下的行蹤不是秘密,殿下的心對臣來說更不是秘密。既然殿下要來,臣自然要先來清掃,免得髒了殿下的袍子。”宗亭垂首回答她的問題。

“那為什麼不開啟門呢?”

“殿下習慣從窗戶進來,臣當尊重殿下喜好。”

李淳一隻要低頭就抵到他胸膛,但她面上卻是近乎寡淡的輕鬆。她側頭垂眸盯著他壓在案上的手指,又倏忽轉回頭,昂起腦袋說:“本王餓了。”

宗亭忽然移過案邊上的食盒,開啟來拿了一隻小餜子咬掉一半,又將餘下來的餵給她,在李淳一打算下嚥時,他卻又說:“殿下記住,哪怕像臣這樣也不能全信。倘若有人甘願與你共亡,為了殺你,試毒時也會義無反顧。”

不過李淳一還是毫無顧慮地嚥下了食物,不過並不是因為信任。

夜長長,風綿綿,故地重遊,本該有聊不完的話題,但兩人捉到的都是些沒頭沒尾的細碎事情。

“臣在那之前從不與人打架,臣家裡沒有人會做這樣蠻不講理的事。”、“蠻不講理的是相公,這樣的地方誰都能來、誰都能用,相公又憑什麼說是自己的呢?”、“因為的確是我先來,且這張案也的的確確屬於我。”、“我那時總覺得相公能孤單出高傲來,真是很令人費解。”、“殿下不是啞巴卻從不開口講話,臣也覺得很費解。”

他說著垂眸睨她一眼,“下手那樣狠,臣同樣覺得很費解,臣當時不過只是想嚇唬嚇唬你。”

“你揪了我的袍子。”她抬眸與近在咫尺的他說道,“那時我在長身體,你卻揪得那樣不留情面那樣用力,我又疼又惱火,這個解釋你滿意嗎?”

“臣那時以為殿下是小男孩。”他微微俯身平視她的眼,然這時卻有人走到樓下,賴著不肯走,一邊燒紙錢一邊絮絮叨叨,大約是偷偷祭祀某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