匍匐過去,速攬起賀蘭欽的頭:“先生!”
一向自持的聲音甚至帶了些顫音,他低下頭手按在賀蘭欽頸間,摸到一縷微弱脈搏這才短促地鬆了一口氣。他霍地起身將窗戶開啟,又對剛從門外路過的庶僕大聲喚道:“快去請醫博士!”
庶僕被他這鐵青著的臉嚇到了,回過神拔腿就去喚博士。顏伯辛速轉過身,蹲下來檢視賀蘭欽的狀態,言語激他道:“先生可不能在這時候出事,顏某擔不起的!哪怕為顏某的前程考量,懇請先生醒一醒!”
賀蘭欽卻始終緊閉著眼,面色發白,唇幾乎發紫,任憑他喚也不醒來。
屋外蟬鳴聲吵得人心極度煩躁,顏伯辛守著賀蘭欽捱過了這漫長的兩柱香工夫,醫博士提著藥箱氣喘吁吁地趕到了。
此時賀蘭欽已被移到了榻上,醫博士匆忙放下藥箱上前檢視,面上竟現出一絲緊張情緒來。他坐下來,指腹搭上賀蘭欽的脈,此時卻忽有一隻黑禽飛進來,棲落在賀蘭欽枕側,以對抗的姿態緊緊盯著那醫博士。
醫博士的臉色差到了極點,這脈象也令他心驚膽。他像避開燙手炭般霍地站起來,快步往外走了兩步,撞到顏伯辛這才回過神,穩了穩聲音道:“顏刺史,借一步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宗桑:說好的攜手呢,你老跑到哪裡去了?@賀蘭欽
☆、第62章
顏伯辛見醫博士神色緊張,心中頓時騰起不好預感。果不其然,醫博士輕蹙起眉,顯出擔憂與疑惑來:“此脈象甚怪,像是大病遷延不愈的久耗之脈,弱得嚇人。如此狀況,換旁人大約早不行了,然賀蘭先生平日裡卻瞧不出半點毛病,且還能若無其事撐著,當真不是尋常修為能夠達到的。”
“能治癒嗎?”顏伯辛聽完他疑惑說辭,直奔重點。
醫博士略遲疑,回道:“賀蘭先生精通醫術,照今日這脈象看,他對此症應當也是無計可施,某在醫學上的造詣遠不及賀蘭先生……”說罷搖搖頭:“實在無能為力。”
顏伯辛面色瞬間沉下去:“他何時會醒?”
醫博士正要回話,裡邊庶僕衝出來道:“醒了醒了,賀蘭先生醒了!”
顏伯辛二話不說撩袍入內,醫博士站在門外不敢進去造次,只拉過庶僕,寫了個方子給他:“此方製成藥丸,可救急用,哪怕賀蘭先生不打算用某的方子,你們備著也以防外一。”
庶僕點點頭,趕緊拿了那方子去抓藥;醫博士則提了藥箱,腳步匆促地往醫署去了。
顏伯辛在賀蘭欽榻前坐下,伸手扶他坐起來。
賀蘭欽雖然一副病容,但一雙眼卻不混沌晦暗,神智也是十分清醒,聲音略啞語調但格外平和:“顏刺史受驚了。”
“是被嚇了一嚇。”顏伯辛沉重地抿了抿唇角,“先生可清楚自己的狀況嗎?到了這地步難道還要硬撐著?”
賀蘭欽不再打算瞞他,微頷首道:“正因為清楚才撐著,如果不清楚,大概早就後知後覺地死了。”他談及生死也是慣有的波瀾不驚模樣,彷彿是在談無關緊要的人與事。
“吳王可知道此事?”
“早晚會知道,並不急於這一時。”他若無其事地講完,“請顏刺史幫我取個藥。”偏頭看向屏風外:“在公案旁的匣子裡。”
顏伯辛起身將藥瓶取來,又給他倒了水遞過去:“先生這樣撐了多久?”
拔開瓶塞是分外濃烈的藥味,顏伯辛聞著都皺了皺眉,他隱約回憶起來,往常賀蘭欽都用檀木香,想必是用來遮蓋這藥味?
“大約近十年。”賀蘭欽服完藥,將小瓶子收進了袖中。他往常都隨身帶著,這幾日因太過忙碌,且也不出門,就索性放在了匣子裡,沒料一時病發竟然來不及找藥便昏了過去。他抬頭叮囑顏伯辛:“此事不要聲張。”
顏伯辛口風一向嚴實,考慮到暴露賀蘭欽的軟肋可能對李淳一產生不利,便更不會隨便亂說:“某會嚴囑醫博士與府裡的人。此事在這之前可有旁人知曉嗎?”
“宗亭知道。”賀蘭欽緩緩閉上眼,面色在一點點恢復。
顏伯辛驟蹙眉:“他為何知道?”
“鼻子靈得很,初次見我就嗅出了端倪,後來又掐著此事當籌碼,要我與他聯手。年紀輕輕,實在是人精。”賀蘭欽閉著眼直言不諱評價宗亭:“有他這樣的人盯著,吳王將來的路興許會好走些,等局勢再穩些,我也該退了。關中也好、山東也罷,於我而言都不太宜居,我還是得回到南方去。”
賀蘭欽言語裡完全是功成身退託付後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