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條後腿,無法站立。”
“我知道塗連生這些天為什麼著急回家了,原來他是在餵養這隻小貓呢。他這個醜陋的怪物,連養的貓都是個殘疾!我就拎著那隻小貓的後腿,高高地舉在空中喊道:‘看啊,怪物人養怪物貓啦!’旁邊的同伴全都爆發出幸災樂禍的鬨笑聲。”
“塗連生有些急了,掙扎著大喊:‘這是我的貓,你還給我。’他一大聲說話,嘴唇便更加裂開,醜陋無比。我心裡一陣厭惡,看著手裡那隻貓也覺得極醜。正好旁邊有一條小河,於是我就一甩手,把那隻小貓扔進了河裡。塗連生大叫一聲,突然發蠻力掙脫了按著他的那幾個孩子。但是那隻小貓早就沉到水裡,不見蹤影了。”
“塗連生用手捂著臉,發出‘嗚嗚嗚’的聲音。原來他哭了。我們幾個孩子有些發愣,因為我們還從來沒見塗連生哭過。以前不管我們怎麼欺負他,羞辱他,甚至用石塊把他打得鮮血直流,他都從來沒有哭過。可是那天,為了一隻殘疾的小貓,他卻哭了。”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塗連生突然又惡狠狠地向我撲了過來。我毫無提防,一下子就被他撲倒在地。塗連生騎在我的身上,他按住我的胳膊,用嘶啞的聲音哭訴說:‘那隻小貓是我的朋友……我只有這一個朋友!’他說話的時候有點點灑灑的液體落在我臉上,也不知道是鼻涕還是眼淚。我顧不上噁心,因為我已經被嚇壞了。我沒想到塗連生會反抗,而且他的力氣那麼大,我一點都掙扎不了。跟我一塊過來的那幾個孩子也被塗連生的瘋勁鎮住了,全都怯怯地縮在一邊。我以為塗連生肯定要打我,但他並沒有動手。他只是這樣按著我,和我對視著,臉上的表情悲痛無比。過了片刻,我稍稍回過些神,便用告饒般的語氣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其實傻子都知道這事就是故意的。不過塗連生還是放過了我,他站起身,獨自哭著回家去了。”
聽到這裡羅飛猜測著問道:“就是這事改變了你對塗連生的態度?”
“你是指和他做朋友?”蕭席楓搖搖頭,“不,還沒有。但以後確實不再欺負他了。原因很簡單,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發起瘋來蠻力著實驚人,我可不想再招惹他。我和他的關係真正發生改變,那又是好幾年之後的事情。當時我們已經快要小學畢業。‘文革’開始了。”
蕭席楓特別強調了“文革”的背景,羅飛立刻敏銳地問道:“你的家庭在‘文革’時遭到了衝擊?”
“沒錯。”蕭席楓露出一絲苦笑,“那會兒知識分子臭老九是要被打倒的,我家的社會地位一落千丈。後來運動搞起來了,我的父母經常被揪出去批鬥。最長的一次被連續鬥了五天,不讓回家,晚上就關在牛棚裡。這期間我成了沒人管沒人問的孤兒。那天我把家裡的存糧都吃完了,實在餓得受不了,就跑去牛棚央求紅衛兵把我父母放出來。可我得到的只是一通斥罵。我沒辦法,只好一個人又往家走。我飢腸轆轆,一路走一路哭,當走到一條小河邊的時候,我突然發現塗連生站在不遠處。原來我不知不覺中經過了他家門前。那時候我已經是個半大的孩子,知道好強爭氣,於是趕緊止住了哭聲,不想叫這個醜八怪給笑話了。”
“可是塗連生看起來並不想輕易放過我。他迎著我走過來,堵住了我的去路。我躲不掉,只好怯然問了聲:‘你要幹什麼?’我打是打不過他的,現在連地位也不如他,怎麼敢和他發生衝突?只盼他能放我一馬。”
“塗連生一直走到我面前,然後他翻起右手,手裡捏著一隻白白胖胖的饅頭。”
“我愣住了,不明白對方的意思,直到聽他開口說:‘給你吃的。’我才知道他是要把這個饅頭送給我。上次他送我饅頭是為了討好我,這次又是為什麼呢?我實在想不出理由,只好忐忑地詢問:‘為什麼?’”
“塗連生看著我說:‘你沒有朋友了,我想做你的朋友。’他說得非常坦誠,就好像以前的事情從來都沒發生。頓時我的心裡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是的,我確實沒有朋友了。以前那些玩伴全都和我劃清了界限,現在唯一肯和我接近的,竟然會是塗連生!我曾經那麼看不起他,對他百般欺辱,我曾把他送來的饅頭扔在地上用腳踩,甚至把他最喜歡的小貓扔進了河裡。可他卻毫不記仇,現在他還是想和我做朋友,他的目光如此純真,和多年前那個剛入學的孩子一模一樣。”
“我接過了塗連生送給我的饅頭,邊吃邊哭。塗連生站在一旁看著我,他憨憨地笑著,破裂的嘴唇如抽筋般翻起。可我不再覺得他醜陋,只是覺得很滑稽、很好笑。等那個饅頭吃完,我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