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涼。”醫生微微頜首,“很高興認識你。”
這是盛夏來到這裡之後,頭一次有人把他當做一個人來相待。盛夏壓住心裡那點兒可笑的感慨,點了點頭說:“盛夏。很高興認識你。”
守衛又砸了兩下門,不耐煩地催促,“快點兒!”
盛夏拉開門,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出來了才發現這間手術室就在三樓,緊靠著樓梯間。
人高馬大的守衛見他走的磨磨蹭蹭,冷著臉拿警棍在他背上敲了一下,“動作快點兒!”
這一下敲得不是地方,正好打在之前的傷口上。盛夏的身體一縮,咬著牙死死忍住。在他身後,半開的房門後,看到這一幕的葉涼微微皺眉。
作為大家族的孩子,盛夏很小就開始接受各種訓練。相對的,他對傷痛的忍耐程度也遠比普通人要高得多。然而他前面二十二年所受過的外傷加起來還不及這半個月多。盛夏從未這麼深刻且痛恨的認識到自己的弱小,以及……權勢的重要性。
他要離開這裡,他要把暗算他的人揪出來,還要把自己所受到的傷害一樣一樣變本加厲的還回去。但在這一切之上,他要保證自己……活著。
不知不覺,濃重的夜色開始慢慢化開,從走廊盡頭的視窗望出去,墨一般的黑色已經變成了一團混沌的青灰。
濃霧翻卷,然而終究開始變得明亮了。
盛夏不想將來真的留下什麼殘疾,所以走路的時候受了傷的腿也不敢太過使力,這令他看上去跛得更厲害了。守衛除了偶爾拿著警棍在他背上推搡一下,倒也沒有別的動作。也不知是不是路永川的死讓這些人忽然間意識到C320原來是個狠角色。而且最要命的一點,他殺了人是不用負法律責任的——這裡是十號樓,關在這裡的據說都是一輩子也不可能再放出去的重症患者。
盛夏不知道這一道道鐵門後面到底關著多少貨真價實的病人,又有多少是像他一樣,被折斷了雙翅拽落雲端,跌入這無邊的煉獄。在這個充滿了血腥味兒的清晨,他望著這一道道厚重的鐵門,默默思索著給自己找一個盟友的可能性。在這樣的地方,有了盟友也未必有用,但僅靠他自己的力量,想要辦成什麼事兒卻是不可能的。
盛夏一邊走一邊暗暗打量觀察窗,試圖從那一扇扇小小的視窗窺得更多的資訊,然而一走一過之際,能看到的東西實在不多。視窗不大,他又不能當真貼上去看。
盛夏剛收回視線,又覺得哪裡不對,抬起頭四下掃了一圈,目光凝在了斜對面的房門上。
一雙眼睛趴在觀察窗窄窄的視窗,正死死盯著他。盛夏一時難以分辨他眼裡的神色,只覺得這雙眼睛特別的亮,幾乎有種要將人刺傷的感覺。
守衛很謹慎的走到他的側前方,用腳尖把門踢開,示意盛夏進去。
病房還是他走之前的樣子,只是地上的屍體不見了。病房裡也有人收拾過,地面上還殘留著一大灘水漬,雖然幹活的人做的有些匆忙,但該收拾的都收拾乾淨了。盛夏在病房裡轉了一圈,總覺得空氣裡還殘留著一絲淡淡的血腥氣。
房門哐噹一聲闔上,盛夏走到門口,湊過去看了看外面。守衛已經大步流星的走了,動作快的好像後面有鬼追他。
走廊裡的頂燈滅了。
天光漸亮。
一個沙啞的聲音輕聲說:“嗨,認識一下,我是C316。”
從盛夏的角度是看不到那扇門上的觀察視窗的,但他知道這一定就是剛才看他的那個人。他的眼睛很亮,裡面有種堅韌的東西。盛夏不相信有這樣一雙眼睛的人會是瘋子。
“C320。我叫盛夏。”
斜對面的男人沉默了一霎,微微有些驚異地反問他,“盛世集團的太子爺?”
盛夏嘆了口氣,這個微微帶點兒調侃的稱呼他已經有段日子沒聽到過了。
C316似乎很快反應過來,自我介紹說:“我叫海榮。”
“姓海?”盛夏覺得這個不怎麼常見的姓氏似乎也從哪兒聽到過,正想細問,就聽到走廊裡傳來一陣腳步聲。跟腳步聲同時響起的,還有一個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
C316輕輕吹了一聲口哨,“黃鼠狼進雞籠了。”
盛夏一言不發的走回床邊坐了下來。片刻之後,腳步聲停在門外,鑰匙咔噠一響,病房門被人從外面用力推開。厚重的鐵門砰的一聲撞到牆上,又晃晃悠悠地彈了回去。
盛夏坐著沒動,眼裡的光卻慢慢沉寂了下去。
這個男人叫喬治王,十號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