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眾遽去,亦不敢問。此僧也,洵為山靈吐氣。
袁宏道《飛來峰小記》:湖上諸峰,當以飛來為第一。峰石逾數十丈,而蒼翠玉立。渴虎奔猊,不足為其怒也;神呼鬼立,不足為其怪也;秋水暮煙,不足為其色也;顛書吳畫,不足為其變幻詰曲也。石上多異木,不假土壤,根生石外。前後大小洞四五,窈窕通明,溜乳作花,若刻若鏤。壁間佛像,皆楊禿所為,如美人面上瘢痕,奇醜可厭。餘前後登飛來者五:初次與黃道元、方子公同登,單衫短後,直窮蓮花峰頂。每遇一石,無不發狂大叫。次與王聞溪同登;次為陶石簣、周海寧;次為王靜虛、陶石簣兄弟;次為魯休寧。每遊一次,輒思作一詩,卒不可得。
又《戲題飛來峰》詩:試問飛來峰,未飛在何處。人世多少塵,何事飛不去。
高古而鮮妍,楊、班不能賦。
白玉簇其顛,青蓮借其色。惟有虛空心,一片描不得。
平生梅道人,丹青如不識。
張岱《飛來峰》詩:石原無此理,變幻自成形。天巧疑經鑿,神功不受型。
搜空或洚水,開闢必雷霆。應悔輕飛至,無端遭巨靈。
石意猶思動,??勢若撐。鬼工穿曲折,兒戲斫瓏玲。
深入營三窟,蠻開倩五丁。飛來或飛去,防爾為身輕。
冷泉亭冷泉亭在靈隱寺山門之左。丹垣綠樹,翳映陰森。亭對峭壁,一泓泠然,悽清入耳。亭後西慄十餘株,大皆合抱,冷?暗樾,遍體清涼。秋初慄熟,大若櫻桃,破苞食之,色如蜜珀,香若蓮房。天啟甲子,餘讀書絢嶁山房,寺僧取作清供。餘謂雞頭實無其鬆脆,鮮胡桃遜其甘芳也。夏月乘涼,移枕簟就亭中臥月,澗流淙淙,絲竹並作。張公亮聽此水聲,吟林丹山詩:〃流向西湖載歌舞,回頭不似在山時。〃言此水聲帶金石,已先作歌舞矣,不入西湖安入乎!餘嘗謂住西湖之人,無人不帶歌舞,無山不帶歌舞,無水不帶歌舞,脂粉紈綺,即村婦山僧,亦所不免。因憶眉公之言曰:〃西湖有名山,無處士;有古剎,無高僧;有紅粉,無佳人;有花朝,無月夕。〃曹娥雪亦有詩嘲之曰:〃燒鵝羊肉石灰湯,先到湖心次嶽王。斜日未曛客未醉,齊拋明月進錢塘。〃餘在西湖,多在湖船作寓,夜夜見湖上之月,而今又避囂靈隱,夜坐冷泉亭,又夜夜對山間之月,何福消受。餘故謂西湖幽賞,無過東坡,亦未免遇夜入城。而深山清寂,皓月空明,枕石漱流,臥醒花影,除林和靖、李岣嶁之外,亦不見有多人矣。即慧理、賓王,亦不許其同在臥次。
袁宏道《冷泉亭小記》:靈隱寺在北高峰下,寺最奇勝,門景尤好。由飛來峰至冷泉亭一帶,澗水溜玉,畫壁流青,是山之極勝處。亭在山門外,嘗讀樂天記有云:〃亭在山下水中,寺西南隅,高不倍尋,廣不累丈,撮奇搜勝,物無遁形。春之日,草薰木欣,可以導和納粹;夏之日,風泠泉?,可以蠲煩析醒。山樹為蓋,岩石為屏,雲從棟生,水與階平。坐而玩之,可濯足於床下;臥而狎之,可垂釣於枕上。潺?潔澈,甘粹柔滑,眼目之囂,心舌之垢,不待盥滌,見輒除去。〃觀此記,亭當在水中,今依澗而立。澗闊不丈餘,無可置亭者。然則冷泉之景,比舊蓋減十分之七矣。
靈隱寺明季昭慶寺火,未幾而靈隱寺火,未幾而上天竺又火,三大寺相繼而毀。是時唯具德和尚為靈隱住持,不數年而靈隱早成。蓋靈隱自晉咸和元年,僧慧理建,山門匾曰〃景勝覺場〃,相傳葛洪所書。寺有石塔四,錢武肅王所建。宋景德四年,改景德靈隱禪寺,元至正三年毀。明洪武初再建,改靈隱寺。宣德七年,僧曇贊建山門,良?建大殿。殿中有拜石,長丈餘,有花卉鱗甲之文,工巧如畫。正統十一年,?理建直指堂,堂文額為張即之所書,隆慶三年毀。萬曆十二年,僧如通重建;二十八年司禮監孫隆重修,至崇禎十三年又毀。具和尚查如通舊籍,所費八萬,今計工料當倍之。具和尚慘淡經營,咄嗟立辦。其因緣之大,恐蓮池金粟所不能逮也。具和尚為餘族弟,丁酉歲,餘往候之,則大殿、方丈尚未起工,然東邊一帶,朗閣精藍凡九進,客房僧舍百什餘間,?幾藤床,鋪陳器皿,皆不移而具。香積廚中,初鑄三大銅鍋,鍋中煮米三擔,可食千人。具和尚指鍋示餘曰:〃此弟十餘年來所掙家計也。〃飯僧之眾,亦諸剎所無。午間方陪餘齋,見有沙彌持赫蹄送看,不知何事,第對沙彌曰:〃命庫頭開倉。〃沙彌去。及餘飯後出寺門,見有千餘人蜂擁而來,肩上擔米,頃刻上稟,鬥斛無聲,忽然競去。餘問和尚,和尚曰:〃此丹陽施主某,歲致米五百擔,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