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字清晰地說:“我想聽《查爾達什》,就聽‘拉紹’那段。”
《查爾達什》是匈牙利舞改編的曲子,“拉紹”部分抒情,卻憂思不絕,“弗里斯”部分倒是明快活潑了,在晚上演奏卻太過擾民了。
唐棠這段時間確實反覆在練習這個曲子,猶豫了一會兒,拉的卻是最後的那段清澈柔婉的泛音。
唐嘉寧記得她練習泛音的模樣,站在緊閉的窗戶邊,手指搭著弦,反覆而枯燥地拉動琴弓……
泛音結束,熟悉的樂曲高(和諧)潮卻沒有到來,反而愈來愈低,直至徹底消散。
唐嘉寧握著手機,彷彿看到唐姐也這樣一點一點,逐漸走遠了。
任非桐自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沉默著,等到護士查完房測完體溫,就把燈也關掉了。
睡到半夜,突然聽到隱約的窸窣聲,他心裡一驚,跳起來就要去開燈。
“別開燈!”
唐嘉寧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像是受驚的負傷小獸,隱隱還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哭音。
任非桐無奈:“好,那我去叫護士。”
唐嘉寧沒出聲,任非桐便大步朝外走去。
等他帶著護士趕回來,床上竟然空了,床頭的柺杖也一併消失了。
護士也有點嚇到,兩人出去找了一圈都沒看到人,一邊試著打電話聯絡他,一邊找保安調取監控錄影。
他們在錄影裡翻找到唐嘉寧出大樓的身影時,他已經叫到車,上了馬路了。
這麼晚了,唐嘉寧身上又沒有帶錢,想也知道是要去哪兒。
任非桐跟護士道了歉,趕回唐家時,唐棠、田欣欣、唐僅三人都只套著睡衣,眾星捧月一樣圍在疼得臉色蒼白的唐嘉寧床邊。
唐棠見他疼得這麼厲害,就跟那刀口和縫針都在自己身上一樣,只不斷地拿毛巾擦他臉上的冷汗:“叫你不聽我的,還敢揹著你姐夫從醫院直接跑出來!”
唐嘉寧咬著嘴唇不吭聲,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不要他陪我,我不要!”說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
唐僅感覺拿紙巾給他擦眼淚,田欣欣完全應付不來這樣說風就是雨的大男生,藉口去倒茶。
一轉身,卻見任非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來了,頭髮亂糟糟的,衣服釦子也扣錯了一顆。
她回過頭,輕喚了一聲唐棠,唐棠的注意力全在唐嘉寧身上,擦完汗又翻通訊錄找到值班醫生的電話,低著頭在那撥號。
唐嘉寧一時情緒失控掉了眼淚,羞恥異常,連疼痛都沒那麼難以忍受了——他半夜氣不過跑回來,其實也是一時衝動。
現在回想起來,自己也有些後怕,見姐姐大著肚子還熬夜照顧自己,打電話同醫院溝通,更是無地自容。
就像臨睡前的那一曲《查爾達什》,他以為舒緩之後必然緊跟熱烈的高(和諧)潮,卻不想時至深夜,唐棠給的只能是輕柔再輕柔的告別。
唐棠終於打通了電話,一迭聲的道歉,然後又開始詢問傷口劇痛有什麼辦法可以抑制。
唐嘉寧側過臉,把又一滴將要滲出的眼淚蹭在了枕頭上,伸手拉住了她。
“不要緊的,你們都去睡吧,我現在不那麼疼了。”
☆、第五十九章 荊棘之花
唐棠終於換了睡衣上床時,時間已經接近零點了。
任非桐現在也算這個家庭的一份子,雖然得不到兩個小舅子的承認,在她這邊登堂入室還是沒有問題的。他從她櫃子裡取了自己的換洗衣物,簡單衝了個澡,邊擦頭髮邊開門進來。
唐棠正靠著床頭髮呆,兩手交疊著輕貼在肚子上,眼睛看著牆上的掛著的裝飾畫,一動也不動。
任非桐喜歡她這個動作,彷彿油畫中竭力想要護住幼子的年輕母親,連臉上的憂愁都淡雅得似上了層釉。
任非桐伸手扶住她肩膀:“還不困?”
唐棠扭頭看他,有點回不過神,半晌才說:“我叔叔他們要是還在,會不會怪我……”
非桐俯身來親她,手臂撐在床沿,那吻剛落下時候輕柔如微風,漸漸卻有些失控,用力地像要咬破她的嘴唇。
最後還是鬆開了。
“你做得那麼好,為什麼要怪你?”
唐棠搖頭:“是我沒有教好,他現在一定在哭。”
“誰?”
唐棠沒吭聲,任非桐吁了口氣,在了身邊坐下來,然後擁住她:“那是人家心裡的事情,那麼多人心裡藏了念頭,沒準個個都有一缸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