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的那一刻他再沒說過一句話。程瑾坐在他身邊,眼眶也是紅紅的,卻什麼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她側過頭去看他,淚水從指縫中流出來,她只是一下下地輕拍他的背。
走廊上還有來來往往的人群,他們都微皺著眉頭,腳步匆忙。
“承軒,這是劉律師,還有死亡證明我已經拿來了,給你。”劉叔在魏宅服侍了魏總大半輩子,他的孫子的學費又一直都是魏總支付的,所以在魏總閉上雙眼停止呼吸的那一刻,他的難過並不比魏承軒少。
魏承軒從手臂中抬起頭來,眼前這個已經花甲的男人一夜之間,頭髮已經花白。
劉律師大致和他說了魏總的遺囑,在他看來不過就是公司、房子等動產和不動產的分配。魏總只有他這麼一個兒子,在魏承軒的媽媽過世之後也再沒娶過,所以,這些東西也就很明朗,幾乎沒有任何瓜葛。
劉律師說:“魏總生前希望能看到你早日結婚生子,沒想到他努力了一輩子還是沒能看見。”
口氣中的惋惜和感嘆一下下抨擊魏承軒和程瑾的心。他很後悔自己那麼固執,固執地要自己出去創業,不想依靠自己的父親,無論是在事業上還是感情上。要是當初自己按照父親說的去做,早點進入公司,早點接受他對他婚姻的安排,也許現在一切就都不一樣了。都是當初的他偏執地想要去證明自己,要去尋找所謂的愛情。到頭來,還是自己家裡那個老頭子厲害,早就替他安排好了不會與麵包相沖突的愛情。
程瑾抬頭看著發愣的魏承軒也暗自慚愧。如果不是自己矯情地和他賭氣,要是自己真的足夠信任他,現在他們是不是已經步入婚姻的殿堂了?呵,大概這是上天給她的一個教訓吧。但用一個生命來交換,這個教訓未免也太大了。
她走上前去,擁抱他。傾盡所有的力氣。
“沒事,會好起來的。”魏承軒低聲喃喃,不知道是在安慰程瑾還是自我慰藉。程瑾的心揪成一團,他明明那麼難過,卻什麼都不說,還要反過來安慰她。他永遠都這樣,只有快樂和幸福才會和別人分享,痛苦和傷心都是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裡咽,怎麼都不肯吐出來。
魏承軒牽著她的手往醫院外走,她就靜靜地跟在後面看著他的背影,心裡很不是滋味。
“程瑾,等爸的喪事辦完,我們就準備結婚吧。”
程瑾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求婚會是在這樣一種狀況下。大抵魏承軒是聽到劉律師那句話,才會做這個決定的吧。她的心多多少少有些失落,只是看到現在這樣的魏承軒,她實在不忍心說不。醫院走廊裡的求婚,沒有鮮花沒有戒指,也挺好的,大概這樣的求婚應該也不會再有的了吧,應該也會記一輩子吧。她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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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瑾再回到萬隆上班的時候,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兩隻曾經炯炯有神的眼睛下面也是一層層的暗影。她試圖用遮瑕粉遮住,可是塗了好幾層,也還是徒勞無功。
“程瑾,你…還好嗎?”嚴子筠拿著空杯子往茶水間走,看見魂不守舍的程瑾在飲水機前發呆。
飲水機裡的水咕嚕咕嚕地響著,直到水杯裡的水漸漸溢位來,打溼了那雙手。嚴子筠三步兩步地衝過去,關掉開關,將那雙被燙的發紅的手抽開,又急急忙忙用冷水沖洗。
微微的有冰涼的淚珠滴在嚴子筠的手背上。
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她甚至都不知道程瑾消失的這幾天究竟發生了多少事情。但是,她一定在經歷著比自己想象中更難以承受的事。否則她不會是這樣不開口,默不作聲的受氣小媳婦的模樣。
人總是要在遇到困難的時候才會成長。
“我好矛盾。好想和他在一起,卻又不甘心他只是因為他父親的遺願要與我結婚。我知道他是愛我的,只是,他在醫院裡和我像說別的無關緊要的話那樣告訴我結婚這件事…我就覺得好失落,好心痛。可是我明明知道他比我難過得多……”
字裡行間的心酸像抽氣泵一樣一下下抽乾程瑾,也同樣抽乾嚴子筠。她一方面心疼她,又不知道該怎麼幫助她。有情人終成眷屬,她一直都知道的道理,只是在死亡和失去面前,這句話的分量又需要重新考量了。
“子筠,我真羨慕你。”
嚴子筠不說話,只是拿紙巾給她一下下地擦乾手。她把程瑾送回辦公室,就打電話給魏承軒告訴他程瑾的傷勢。從聽筒那端傳來的粗粗的喘氣聲中她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的關心和著急。大概自己沒有開口真的是對的。否則,一段姻緣恐怕又不知道該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