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不緊不慢。這世上能讓他產生興趣的事情少之又少。
祭山大典在後山上,需要穿過道觀。陸長卿正要進去,卻見那年輕舵主邁不開步了。他滿臉通紅地偷看著手裡拿了一把香的年輕道人。
“要香嗎?”道人似乎也認識他,沒好氣地問。
“要!要!”年輕舵主立馬點頭如篩子。
年輕人羞澀的戀情十分可愛,陸長卿微微彎起嘴角,想要微笑一下,卻覺得面部肌肉沉重,不知怎麼才能做出笑的表情。每當整顆心稍稍輕一些,就立刻感到一塊巨石狠狠壓下,他不得不拼命喘息才能扛過這一陣。
陸長卿轉身自己走進了道觀。穿過蒼松古柏的院落,從後門踱出,這才見陸陸續續有人下山,想必祭典已經結束。
陸長卿本也無心湊這熱鬧,只是覺得後山雲嵐悠遠,景緻怡人,信步走走,倒也能舒緩心情。
這麼多年過去,他日日夜夜,無論坐臥,一顆心都如同在火上煎熬。請了無數大夫,沒有一個人能治好。頭幾年他時常暴跳如雷,胡亂發火,這幾年倒是不再表露,從身到心陷入死寂,雖外表安靜平和,實則卻病入骨髓,比頭些年更為不堪。
公羊喜形容他現在的狀態是“等死”實在再貼切不過。
越往山上走,人煙越稀少。一條清亮小溪從松間石上潺潺流淌。陸長卿不禁脫下鞋子,赤著雙腳踩在溪水中。清涼的溪水撫過腳背,觸感十分舒適。
他正閉目養神,忽覺腳背一癢,睜開眼睛,見腳腕上覆了一朵雪白的牡丹花。他彎下腰把花撿起來,順勢抬頭,只覺眼前陽光明媚耀眼,隱約有個高挑的人影。
那人身著長長曳地華麗繁複的紫紗衣,手裡拎著綴滿牡丹的花冠,一頭雪發宛如傾瀉的銀白月光,細長的眼梢掛著金色的殘妝。他涉水而來,嘴角銜笑,顧盼生輝。一股自然清新的牡丹花香幽幽襲來。
陸長卿感到時光逆轉。
鳳岐又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
和那個明媚午後的初見一樣,熾烈耀眼,攝魂奪魄。
男子微微笑著,目不斜視地走過他的身邊。
錯身而過的一瞬,陸長卿的手,牢而有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最後一章,今晚或者明早
☆、第五十五章
鳳岐詫異地看著伏在自己肩頭渾身發抖的男人。他好心地伸手拍了怕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等了好一會兒,他的腳都站酸了,男人也沒有鬆開手。
他推了男人一下,拉開些距離。男人雙眼通紅,緊緊盯著他。
鳳岐有些畏懼,聳了聳肩膀,又沿著溪水朝山下走。男人同樣地不說話,卻一直跟在他身後。
鳳岐漫不經心地踢趿著溪水,隨意搖晃花冠,牡丹花紛紛散落,他也無知無覺。
陸長卿跟在他身後,不斷彎腰把他落下的每一朵花都拾起收好。
鳳岐回了松月觀,老道人正和一干徒弟收拾祭典的禮器和香火。一個小道童笑著打了招呼:“師兄回來了?屋裡有熱飯,快去吃吧!”
鳳岐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走進屋裡扯開衣領,端起碗正要吃飯,就見那個一路跟來的男人悄無聲息地站到桌前。鳳岐指了指碗,似是問他要不要用飯。
陸長卿眸光一動,一把按住他肩膀,把他按到了牆上。鳳岐有些不悅,正要掰開他的手,卻忽然發覺他渾身都在顫抖,不禁停下了掙扎。
陸長卿直直盯著鳳岐脖子上的一圈暗褐的痕跡,啞聲問:“這是什麼?”
鳳岐說不出話,手遮在頸前,搖了搖頭。
陸長卿驀地閉目,兩行清淚簌簌流下,“聽說七年前他們用白綾絞你,這是不是那時候留下的痕跡?”
“如果我今天沒有上山,是不是就會錯過你,又要等上七年,或是一輩子?”
這個男人怎麼又哭了?鳳岐無奈地想,這個人的兩鬢生了白髮,眼角也有了皺紋,應該年紀很大了,為什麼像個孩子一樣愛哭?
“鳳岐,你就不想見見我麼?你知道我這七年過得生不如死?你為什麼不認我?你為什麼不叫我的名字?”
陸長卿癱倒在地,只能用雙手死死抱住鳳岐的腿支撐自己。鳳岐看他蓬頭垢面的樣子,心生不忍,用手輕輕撫摸陸長卿枕在他膝上的頭,理順他的亂髮。
陸長覺得這一切都是夢,因為他曾經無數次做個這樣的夢。每每子夜驚醒,滿臉是淚。他心中怕極了突然醒來,他用力把頭鑽進鳳岐懷中,彷彿這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