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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打算的自私與貪婪。就像駕車,為君者手握這兩根韁繩,引導駕馭得當,便能讓車駛向自己想要的方向。”

留深細細揣摩著鳳岐的話,將它們字句記在心裡。他幼時在紀國長大,雖然紀侯也請了名師教授他,卻遠不如站在權力爭鬥的風口浪尖的鳳岐國師遠見卓識,高瞻遠矚。而國師對君權小心過度,半步不敢逾越,即便心中有想法也往往不會言明,乃是十分韜晦之人。像今日這番話,也不過是他思想的一隅,展露給留深看到。然而即使只是一隅,也讓留深受益匪淺了。

“人都有私心,刻意否認這一點,做出的任何設想都無法成真。而一些時候,趨利的貪婪產生的力量反而比禮教的力量更強。棋盤上的棋子彼此爭得不過一塊地,一時之勢,而只有下棋的人才能看清全域性,不陷於一時一地的得失。為君者不能變成棋子,身體力行,困於眼前;而要成為下棋的人,熟諳全域性,從容排程。為臣者為民者,用的是‘力’,而為王者用的是‘勢’。勢之高者,雖鴻毛而有千鈞之重,勢之低者,雖泰山不過一發之輕。譬如雄鷹,借好風可扶搖上青天,這便是借風之勢。若是逢雨,卻總也不如晴天飛得高。君以一人之力何以駕馭群臣萬民,便是在於用‘勢’之上。”

鳳岐說得久了,聲音便更加沙啞。他的嗓子傷了後,總提不起聲調。他將輕裘裹緊了些,又端起茶杯暖手。

留深看著他一副萎靡之態,心中十分慨然。世人可能想到,這樣一個瘦弱之人,卻身負經天緯地的曠世之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曉岐黃,擅長醫術,體察人情,巧於機關。或是正因他太過聰慧,上天才罰他生為孤兒,陷於囹圄,命運多舛?

“國師,你若是能留在鎬京,不知多麼好,”留深不禁撫髀長嘆,“你做方外之人豈不是暴殄天物,我真恨不得拜你為相。”

“周朝之大,相才不缺我一個。不管是在朝還是在野,鳳岐都會為陛下鞠躬盡瘁,萬死不辭。”鳳岐毫不猶豫地說。

“國師切莫說‘萬死不辭’這樣的話,國師要長命百歲才是!”

鳳岐打趣道:“既然陛下下旨,微臣不敢不長命百歲。”

留深忍不住被他逗笑,冬夜的寒意亦彷彿散去了幾分。留深沉吟些許,又開口道:“國師,還有一事恐要勞煩你。”

“陛下請說。”

“……我在紀國住了多年,與阿蕭從小一起長大,我對她……愛慕已久。如今天下已定,後宮無首,我有意迎娶阿蕭為後,不知國師可願做媒?”

鳳岐知道留深與紀蕭青梅竹馬,心中也覺二人十分般配。另一方面,他卻想得更深。紀侯是輔佐留深登基的頭等功臣,手握重兵,雄踞東方。他雖對蕭懷瑾十分信任,然而卻不保日後其子孫沒有二心。若是王族與紀國聯姻,一來蕭氏更加顯赫,二來紀國與鎬京的紐帶更加緊密。

“原為陛下效犬馬之勞。”說話間鳳岐已將其中利害算計了清楚,從容不迫地含笑回答。

兩人對燭坐談了一夜,直到蠟油燃盡方歇。

天明時謝戟驅車接鳳岐,只見宮門前立著個人影,分外清瘦蕭疏。人前氣勢逼人,人後卻這般頹唐,謝戟嘆息著想。師徒二人一道回了驪山,山中積雪未消,月色下一片銀裝素裹。山腳下鳳岐叫停了馬車,卻是要到酆獄去。謝戟知道鳳岐一去邯鄲三個月,心裡是無時不刻惦記著陸長卿的。看著他輕裘未解,銀髮拂雪,面上微有踟躕,卻又去意已決,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他暗想:不知會不會有一天,自已也會遇到這樣一個人,他能讓自己即使畏懼,即使痛苦,也仍然懷著相見的衝動。

國師是無法罔顧立場放走慶侯的,但若是慶侯能逃走,國師的痛苦反倒會減輕。畢竟從心底,他比任何人都想要讓慶侯自由。謝戟心中明白如鏡。

鳳岐留宿酆獄,陸長卿已經不在冰牢。在邯鄲時鳳岐已令霍秀將他帶出,安置在一座殿中。酆獄是座地下宮殿,這座殿是唯一一間半地下的建築,每日可以照到兩個時辰的陽光。鳳岐拎著壇酒,沿著下降的石階走到門前,走過外一重殿,撩開珠簾,進到內殿。陸長卿站在視窗,月亮只能透進來微弱的光,落在他身上,映得側影十分清癯。

聽到聲音,他望向鳳岐,轉身時手腳的鐵鏈嘩啦作響。

他聽謝硯說鳳岐回京了,卻沒想到他會突然來看自己。男人一頭雪發的樣子讓陸長卿有些陌生,然而那眉目間的溫柔神色卻是萬分熟悉的。

鳳岐大人美麗動人,然而這份美麗與他無關。鳳岐大人溫柔如故,然而這份溫柔也與他無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