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該更加珍惜終於迴歸了安靜的、自我的生活空間的,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我會莫名覺得像是有什麼東西,以摧枯拉朽勢不可當的姿態鑽進了我的房子裡、我的心裡,然後彈指一揮間,就帶走了原來曾經把我的房子和心都填充得滿滿的東西?
越是回想,心底就越是鈍鈍的,我彎下腰用冷水打溼了臉,兩隻手撐在梳洗臺上,安靜地等著水滴沿著臉頰 來。
過了一會兒,我仰起臉看向鏡子,額頭上有水滴蜿蜒而下,爬到眼角,嵌在那裡,像極了淚。
我嘲弄地彎了彎嘴角,伸手把它抹了去。
等到我從洗手間出去的時候,蘇亦已經等在門口了。他的神情再明顯不過——在擔心我。
我朝他抱歉地笑了一下,還沒開口,胳膊就被他拽住了。
“你哭了?”
我撇撇嘴:“哪有。你見過我哭嗎?”
他半信半疑地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然後嘴角就痞痞地挑起來了:“我說,你喜歡那小子吧?”
“喂!”我急忙反駁,然後就抬眼瞪他,“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的。”
“得得得,”他鬆開我的胳膊,笑著往前走,“當我沒說。”
蘇亦堅持要送我回家,我正猶豫,他一句話就把我堵死了:“以前是因為有別人,所以你不想我去,這可以理解,但是現在總沒問題了吧?”
我張了張嘴,卻無話可說。
上樓之前,我一直在警告蘇亦:“你休想賴在我這兒,十點之前必須撤。”
他用一種看白痴的嫌棄表情瞧著我,眼神裡的意思卻是再清楚不過了——你求我,我都不會多待的。
從電梯裡出來,蘇亦就在一旁嘖嘖感嘆:“有學生公寓不住,偏偏跑出來交這麼貴的房租,果然從小智商就低的人,再怎麼長個子,也不可能變聰明瞭。”
我掏出鑰匙開門,頭都沒回地對他說:“毒舌男,只用說一句‘你家還不錯’,就好了。”
我進了門,眼角無意中掃到,門口地毯上一雙拖鞋當中的一隻反著,正暗暗狐疑出門的時候是不是這樣,蘇亦就從身後追了上來,特三八地追問我:“你哪兒來的錢哪,叔叔阿姨太慣著你了吧?”
我瞬間忘了什麼拖不拖鞋的,很驕傲地扭頭看向他:“姐姐讀研公費,你交學費的錢,我來交房租,多公平啊。”然後手一揮,指點他,“隨便坐。”
我從冰箱裡拿了一瓶綠茶扔給蘇亦,然後身子倚著冰箱門,也不說話,就拿一雙眼睛緊緊盯著他。
他擰開綠茶喝了一口,轉眼注意到我的表情,就問:“幹嘛?”
我笑:“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
自從來了我們n大讀研之後,一直積極踴躍地與我共演互不相識橋段的蘇亦,前段時間在操場上,居然在公眾目光之下拉著我一同看比賽,這已經足夠奇怪了,今晚又巴巴地跑來請我吃了頓一看就價值不菲的晚餐,吃過飯又死皮賴臉地非要到我家來——他表現得這麼明顯,如果再看不出是有求於我的話,那我真就不是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江喬諾了。
蘇亦面色猶疑了良久之後,突然說:“諾諾,有件事你一定要幫我。”
果然是出了什麼事。
我撥出一口氣,走過去挨著他坐下:“你說。”
“韓貝貝她……要從上海過來了。”
我蹙了蹙眉,困惑地看向他:“韓貝貝是……”
“我以前的女朋友。”
他垂著眼,修長的手指捏著瓶子,語氣裡沒了平日的不正經,反倒帶著幾分讓我難以置信的寥落:“我大學四年,只交了那麼一個女朋友,後來她跟別人在一起,把我給甩了。”
我似懂非懂地琢磨了一會兒,然後有些迷茫地問他:“她過來幹嘛?”
“找工作唄。”他終於把手裡快要捏癟了的瓶子扔了,長腿一伸,身子後仰,歪在沙發上面,“她本來就是北京人,比咱們高一屆,後來留本校讀研,今年研三了。大概是覺得北京機會多,又方便家裡安排,所以就回來了。”
頓了一下,他側臉看我一眼,意味深長而又一臉嘲弄地笑:“我太清楚了,她一向最懂得把握機會的。”
我安靜地想了一會兒,還是有些不明所以:“她來找她的工作,你緊張什麼?害怕見了她舊情復燃?還是怕看到她過得挺好的,襯托得你這幾年放浪形骸很沒勁啊?”
蘇亦抬起眼看我一下,竟然沒有張嘴反駁,反倒苦澀地笑了一下:“說出來不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