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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欽是在回城後的第三日醒來的。
將毒箭拔出的傷口鮮血淋漓,嘴唇乾裂的像龜裂的土地,阿契亞擔憂的幫她洗頭髮,安納達看她的眼光有些複雜。
可這些她都不會知道。
她看不見了。
安納達說這是毒素蔓延到眼睛,可能是暫時的,也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再見陽光。
屋外的平民們都叫著“女英雄醒了”,歡呼雀躍的聲音傳遍了大街小巷。
“我告訴他們你殺了魯蒙,”安納達說道,“願意留在這麼,姑娘?”
阿欽用無神的眼睛望著他,說了聲“好”。
荒都的沙堡迎來了新居民,戰爭的硝煙似乎散去了,阿欽用口袋裡不多的盤纏買了間土房,阿契亞幫忙將包袱搬進去,時不時來串門。
瓦西帶了許多東西給她。他買了一支木簪,一把象牙梳,一邊擺弄阿欽的長髮,一邊看著鏡子裡的人道:“漂亮姑姑,阿契亞嬸嬸的丈夫在戰爭中死了,可奇卡還是出生了,雖然沒有父親,但他還是活了下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
阿欽拍拍他的頭,笑而不語。
瓦西看著她空洞無神的雙眼,心裡著急,抓住那消瘦的手道:“城裡來了幾個異鄉人,像是從東邊來的……漂亮姑姑,我們去看看吧……”
阿欽依然不語,淡淡的搖搖頭。
瓦西拗不過她,咬著牙跑掉了。
看不見的日子裡,阿欽的觸覺變得敏銳,安納達送給她一把短刀,她一直攜帶從不離身。
直到某天早晨。
這天,阿欽杵著手杖去伙房抱柴,忽然懷裡一空,枯枝碎葉被人抱走,那人引她到飯桌前,接過她的杵杖,在她身邊落座。
飯食的香味飄入鼻中,阿欽忽然抽出短刀抵住對方的心臟。
“你是何人!”
那人不答。
覺其胸口有硬物隔手,阿欽毫不猶豫將刀鋒移至其喉脈,擅自摸索起來。
不等摩挲完那物的大小形狀,她像滾油燙手般縮了回去,扔下短刀連忙下跪道:“阿欽萬死,公子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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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很多時候,時光可以築一座城,可以建一座橋,可以讓桑田變作滄海,可以成就一切偉績豐功,可以創造無數春秋霸業,然而,它可以成就一個人,就可以毀掉一個人。
荒涼的城池就和它鮮為人知的名字一樣,光彩奪目的美玉甚至可以因為這樣的荒蕪失去色彩,黑曜石般的眼眸也在風沙與荒蠻中失去光芒。
無法再也見到你的溫柔,但很不幸,我依然活著。
我活著,但不能肯定我的心是否死去,千言萬語的呢喃告訴我它還砰砰直跳在胸口,我慶幸能遇見你,我們都很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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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翩翩的男子扶起下跪的女子,捧著她的臉,面露哀容,眼中悲切,熟悉的聲音竟有些艱澀,半晌,他將朝思暮想的人兒擁入懷中開口道:
“阿欽,你可是上天派來折磨我的麼?”
碧落蝶冢
一間土堡,一汪沙地,一座荒城,一對互訴衷腸的愛侶。
時間太短,來不及相聚,時間太長,你我已分隔千山萬水。
還好,你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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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怎舍下那賢良才德,現實安好,公子怎尋得這風沙荒唐,物是人非,”阿欽慘笑著摸索起鄯伯辛的臉,眼角滲出了一行清淚,“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對流年空戀枝,公子為枯木錯過芳春,可是後悔?”
“我若是悔,又何必執迷到此,我若是錯過,又怎會去而復返,只待花開?”
“阿欽心腸冷硬,薄情寡義,阿欽身份低微,無權無勢,阿欽自覺一無是處,無半點好可配得上公子。”
“世人眼中無情無義,卿眼中卑如蓬蒿,我眼中卻當視若珍寶。青青子衿,已入我眼。”
鄯伯辛將她扶入藤椅內,將飯食端到她的手上道:“人說少年輕狂不知輕重,萬花叢中是非不分,但我說,若不年少怎會垂老,若無執手輕狂怎知相守珍重?”
“你問我悔不悔,而我正為不悔前來。露水姻緣何不可一蹴而就?紅顏知己何不能一往而終?”
“世人說門第族望得體,門當戶對在理,而這世上的事哪件不是有根有據,事出有因?有背信棄義之人,便有一往情深之心,或多或少,如何去看,這皆要問卿意下如何。”
“公子這般抬愛真心,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