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姆赫爾在就足夠了
平板車不聲不響地進來 把我們推走了
我們被緊緊的繃帶粘著 公牛般大聲地嚎叫起來
我們八個人住一間病房 滿頭黑色捲髮的叫彼得 他肺部中 彈 傷勢很重 而且比較複雜 旁邊那個胳膊受傷中彈的叫弗蘭 茨 威希托爾 他的傷勢開始很不甚於太重 但第三天夜裡 便 大喊大叫要我們按鈴 說他在不停地滴血
我沒完沒了的按鈴 也沒見夜班護士進來 大家都換了新繃 帶非常疼痛 所以那天晚上她忙壞了 這邊剛要求把腿放在那 邊 而那邊的人卻又喊著這麼放 還有人又要她端水喝 第四個 枕頭太實又要她弄鬆軟一些 最後老太婆不停地咒罵著 一甩門 走了 她又以為還是那些事 便裝沒聽見不過來
狩獵資格證書 士兵的行話 意思是精神錯亂的醫院證明書
等了一會兒 弗蘭茨說 再試一下
我又一個勁地按 她還是沒過來 這兒就這麼一個夜間值班 護士 可能是去其他病房了吧 弗蘭茨 你真的是出血了嗎 我 問他 可別讓她再罵我們
都溼透繃帶了 不信誰給開燈看看
開關在門口 我們沒人能起來去開啟它 我就用大拇指按在 鈴鈕上一直不放 讓它響個不停 也可能她是工作量太繁多 一 天天地又得做禱告 現在疲勞過度給睡著了 聽不到鈴響
乾脆再往外扔個瓶子 那個持有狩獵資格證的約索夫 霍姆赫爾說
鈴聲她都聽不見 更何況這個呢
好 一陣子 門 砰 地開了 老太婆一籌莫展的樣子走了進 來 但看見弗蘭茨的傷勢後有些急了 還埋怨著說 怎麼也沒有 個人告訴我呀
我們按了鈴 這兒又誰都沒法走動
她忙著替他包紮 血確實流的太多了 頭一天睡覺前他還 很健康呢 第二天早晨臉色已變得瘦小蠟黃了 有個護士便來來 回回進來看看
有時候一些親切可愛的紅十字會志願護士會來護班 但她 們都笨手笨腳的 每次換床時總要疼得我們傷口發麻 而她們便 嚇得手忙腳亂 結果疼得更厲害了
修女們都能很靈活準確地處理我們的各種情況 但我們更 希望她們多少再活潑開朗一點就更好了 不過也確實有幾個幽 默大方的很出色的修女 麗貝亭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她能使每一 處的病房都充滿歡快輕鬆的氣氛 甚至離她很遠都能感受到 還 有好幾個跟她差不多 為了她 我們甚至甘願奮不顧身 修女們 讓我們沒有理由再埋怨 她們像平民百姓一樣對待我們 這與野 戰醫院那令人心煩意亂的情況恰恰相反
弗蘭茨 威希托爾終於沒能好轉 一天有幾個把他抬走後 便再沒回來 我們不會再見他了 他已轉到死亡病室中了
死亡病室 什麼意思
就是那些重傷快嚥氣的傷員住的病房唄 那它到底怎樣呢
快死的人都先被送到這邊拐彎的一間很小的病房裡 屋裡 擺著兩張床 人們都管它叫死亡病室
可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到那後 他們可以省去不少麻煩 而且離去太平間的電梯 又很近 何況他們也為別的病人考慮 不至於影響別的病人的情 緒 到那裡他一個待著 他們照料起來也能更方便 更細心
他難道沒感覺嗎
約索夫向上伸了伸腰說 他們通常都不會有什麼不好 已經有好些都聽說這個事吧
住久一點的人 基本上都知道
下午 又一個病人抬到了弗蘭茨 威希托爾那個鋪位上 他 只呆沒兩三天就被抬走了 約索夫耐人尋味地揮了揮手 很多 人不停地進進出出
那些淚流滿面 不停地叮囑久久不願離開的親人坐在床邊 的情形接二連三地進行著 有個老太太一直坐著捨不得走開 但 又在這裡陪著過一夜 第二天她一大早便趕來時 已經好些更早 的人都來了 那個鋪位上卻已換了一張面孔 她木木地把蘋果 分給我們 往太平間那邊去了
小彼得情況開始糟糕了 體溫記錄卡上已一天比一天嚴重 那 天 他們推著平板車停到了他的床邊 要去哪兒 他恐慌地 問
到包紮病室
於是他被抬出去了 但那個護士用一隻手拿下他的衣帽和
軍裝時 彼得拼命地在手推車上掙扎著想滾下來 嘴裡還大喊大 叫著 我不去 我要留在這裡
他的肺被子彈打穿了 聲音有氣沒力地發出 我不去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