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段時間為幾畝薄田家裡朝裡發生的種種——二哥陳蟜的入獄,追根溯源不就是由一點子地引起的嗎?還是些打不上多少糧食的貧瘠土地——阿嬌翁主就覺得不值:種地……其實真的不賺什麼錢!起碼比其他種類經營要少很多,很多。
正懊惱著,耳邊聽到陸康的聲音:“翁主……”
館陶翁主:“嗯?”
“翁主,市集官人索百金!”
陸康皺著眉頭,流露出羞惱的神情。關鍵是這是額外的!
之前該給的,早就給了。大概是看租金抬高太多,眼紅了,所以才找茬又伸手——陸康認為數額太大,不敢私自答應。
陸康感到有些難以啟齒。出現這種預計外情況,他這個直接參與者難免‘辦事不力’之嫌。
沒想到嬌嬌翁主倒是意料之外的爽快:“百五十金!”
“呀?”陸康結舌。
館陶翁主笑睨著陸家少年,悠然解釋:“百五十金……百金歸官人,五十金贈子安。”
“不敢,不敢!”陸康連忙婉拒。
“應當!”
嬌嬌翁主斬釘截鐵。
或許陸康從沒向她提及過整個運作過程中的細節,但這不表示她不清楚其中的繁瑣和艱難程度。
如果說在大漢帝國的官僚體系中,金字塔頂的高官和貴族們或許還有些經天緯地青史青史的抱負,至於那些沒什麼升遷可能的中下層宿吏,則只關心個人和家族的利益,一旦貪婪起來,窮兇極惡的程度經常能讓見多識廣的皇帝陛下都切齒扼腕。尤其管轄市集的官員不是一個,而是一群;而且這些官和吏的職權還多有疊加,再加上習俗陳規上各種不擺上檯面的規矩,要理順擺平絕非易事。以陸康的年齡,即使有館陶長公主家的勢力做後臺,能在核定的時間能完成到現在的地步,已經是極其難得的用心和能幹了!
見陸康仍有拒絕的想法,阿嬌翁主正色挑眉:“子安,可是嫌少?”
陸康知道至此再推辭反而顯得失禮了,只得連聲道謝。
……
身後又傳來了女子柔和悅耳的低笑,
館陶翁主阿嬌不用回頭,也知道那是跟她出來的侍女們——這些女孩子平時被困在深宅內,連小廝都見不找幾個,今天肯定是看陸康年少俊秀,才故意做耗。
果然,
來自年輕女子的嬉笑聲令少年漲紅了臉;再過一會兒,連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放了。
接下來豈止是女侍,連環繞在馬車周圍的武士們也加入了笑鬧的行列。
這下,陸康的臉快都趕上大紅綢了。
陸家少年羞窘的神情,讓阿嬌感到好笑,也讓嬌嬌翁主想起另一張臉,一張帶著類似羞澀笑容的臉——那就是惹出京城風波的亂源,許季!
多奇怪(⊙⊙)啊!
不一樣的年齡,不一樣的相貌,不一樣的家世背景——卻有著如此相似的笑容。
兄長入獄後,阿嬌曾經無數次恨恨地回想這姓許的罪魁禍首——兩邊曾見過,甚至還有過簡短的交談,在阿嬌初接手自己產業之時——然後,每次都吃驚並費解地發現,留在她記憶中的許季竟是個再規矩不過的人!??
規規矩矩地行禮,
規規矩矩地跪坐,
規規矩矩地回話……如果一定要找出什麼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就是平淡面龐上一直帶著的含蓄笑容,含蓄羞澀的笑容。
看上去如此本分的一個人,真的會膽大包天到指使兇手、謀財害命?!!
“子安,”
鬼使神差般,阿嬌翁主向陸康開了口,問他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她和許季見一面?
“翁主?”
陸康陸子安大吃一驚,馬上搖頭,想他一個平民白身,怎麼可能有廷尉的門路——那可是國家級監獄,以嚴格酷烈聞名於世,皇親國戚的面子都不給的。
館陶翁主陳嬌氣定神閒地糾正:“非也。許季……今在‘內史獄’。”
內史,
是掌管京城治安的責任官,轄下自然有關押罪犯的監牢。
陸康這會兒徹底無語了,心道,果然隆慮侯之事水極深,否則怎麼會兇案的直接責任人被關押在地方刑事監獄,而繞了兩道彎子的非直接責任人卻進來國家大牢?!
“內史……獄……”
陸康陸子安想了想,緩緩應承下來,如果是內史監牢,他倒的確能給尋尋熟人找找門路,‘見面’應該不成問題。